貝利亞猛地甩開凱恩的手，動作大得帶起一陣風，鎖鏈的殘片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聲。
    他踉蹌半步才站穩，眼燈裏翻湧的情緒幾乎要溢出來，卻偏要扯出個冷笑：\"贖罪？\"
    他抬手按住胸口，那裏的光粒子正隨著呼吸微微發燙——那是赫爾賽斯渡給他的力量，帶著對方特有的溫和頻率，此刻卻像烙鐵一樣灼著他的靈魂。
    \"我貝利亞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這兩個字。”
    凱恩急得額角的光紋都亮了起來，伸手想去拉他，卻被貝利亞側身避開。
    \"那你想看著他徹底消失？\"
    他的聲音發顫，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絕望：“你明知道他現在的狀態有多危險，能量體休眠就等於......”
    “等於什麽？”貝利亞突然逼近一步，陰影壓在凱恩臉上：\"等於終於不用再為你們這些廢物操心了？\"
    話雖如此，他的腳步卻不由自主地跟著凱恩往監獄外挪。
    光之國的柔光透過走廊的舷窗湧進來。
    “走快點。”貝利亞突然開口，聲音依舊嘶啞，卻沒了之前的嘲諷：“磨磨蹭蹭的，等你到了，他早死了。”
    凱恩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轉身就往銀十字軍的方向飛。
    貝利亞跟在他身後，不快，卻異常堅定。
    路過回廊時，姬矢準站在邊緣，看見貝利亞的瞬間臉色更難看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貝利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喉嚨裏發不出一點聲音。
    他想起赫爾賽斯摸他發頂時的溫度，想起對方說\"感覺應該是這樣的\"時眼底的笑意，心髒像被浸在冰水裏。
    ……
    銀十字軍的治療艙外，瑪麗正對著光屏上幾乎拉成直線的能量曲線發愁，看到凱恩帶著貝利亞進來，差點把手裏的檢測儀扔出去。
    “你帶他來幹什麽！”
    “他身上有同源的光粒子。”凱恩的聲音急促：“快讓他試試！”
    貝利亞沒理會瑪麗的怒視，徑直走到治療艙前。
    赫爾賽斯躺在裏麵，臉色蒼白得像透明的光晶，胸口的能量核心處隻有微弱的光點在閃爍。貝利亞的指尖懸在艙壁上，遲遲沒有落下。
    \"你快點！\"凱恩忍不住催促。
    貝利亞的指節捏得發白，抬手貼在艙壁上。
    隨著他的動作，精純的光粒子順著艙壁湧入治療艙，像一條溫暖的河流，緩緩流向赫爾賽斯。
    原本沉寂的光點開始微微顫動，光屏上的曲線有了細微的起伏。
    貝利亞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眼燈的光芒也越來越暗，卻始終沒有移開手。
    凱恩看著他手臂上漸漸浮現的能量枯竭的紋路，突然別過頭，眼眶的光粒子微微發燙。
    不知過了多久，赫爾賽斯的睫毛輕輕顫了一下。
    貝利亞猛地收回手，踉蹌著後退幾步，被凱恩扶住時，已經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看著治療艙裏緩緩睜開眼的赫爾賽斯，扯了扯嘴角，想說句什麽嘲諷的話，最終卻隻化作一聲低啞的咳嗽。
    赫爾賽斯的目光在艙內轉了一圈，最後落在貝利亞身上，眼神還有些茫然，卻輕輕開口，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裏：
    \"貝利亞，別著涼了。\"
    貝利亞的眼燈猛地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下去：“哼，你應該罵我貪得無厭，罵我不知好歹……你的主意識在我這裏，對吧。”
    他指向自己的核心，帶著幾分無法承受的崩潰，第一次展露出脆弱：“你沒離開過我……”
    這具身體，除了靈魂，全都是赫爾賽斯。
    赫爾賽斯笑了笑：“我記得，我答應你的。”
    “你才是個瘋子。”
    貝利亞推開凱恩，大步離開。
    ……
    貝利亞的腳步聲在銀十字軍的回廊裏敲出沉重的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斷裂的神經上。
    他扶著冰冷的能量壁停下，指腹按在剛才被艙壁凍傷的地方——那裏還殘留著赫爾賽斯光粒子的暖意，和他自己體內翻湧的、屬於對方的主意識撞在一起，疼得他眼燈發花。
    “瘋子……”他又低罵了一聲，聲音卻軟得像化了的光晶，無可奈何。
    主意識在他這裏。
    難怪他總能在深夜摸到胸口有片異乎尋常的溫熱，難怪靠近光之國就會頭痛欲裂，難怪看到凱恩那副焦急模樣時，心裏會竄起既煩躁又酸澀的情緒——原來不是他的，從來都不是。
    是赫爾賽斯的。
    那個蠢貨把自己拆成了兩半，一半擬態成虛弱的身體躺在治療艙，一半主意識嵌進他的能量核心，像枚沉默的印記，陪他從虛無空間掙紮回來，看他被關在宇宙監獄，甚至……看著他對凱恩說出那些刻薄的話。
    難怪，想不起來。
    貝利亞突然捂住嘴，劇烈的咳嗽震得他胸腔發疼，咳出的光粒子在掌心碎成星點。
    他弓著背，肩膀抖得像寒風裏的枯葉，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銀十字軍治療艙內，赫爾賽斯的目光還停留在門口，指尖在艙壁上輕輕點了點，像是想抓住什麽。
    瑪麗看著光屏上重新活躍起來的能量曲線，突然歎了口氣：“他的主意識和貝利亞的核心纏得太深了，就像兩棵樹共用了同一片根係。”
    凱恩猛地抬頭：“什麽意思？”
    “強行剝離的話，兩個人都會徹底消散。”
    瑪麗調出更詳細的圖譜，上麵兩條糾纏的光帶正緩緩律動：“赫爾尼桑在虛無空間應該是用了某種禁忌術式，把自己的意識化作錨點，才把貝利亞從黑暗裏拖了出來。”
    赫爾賽斯眨了眨眼，視線慢慢聚焦，落在凱恩泛紅的眼燈上，聲音輕得像羽毛：“凱恩，別氣了。”
    凱恩喉嚨發緊，突然說不出話。
    他想起剛才貝利亞扶著艙壁的手，想起對方後退時踉蹌的腳步，想起那句帶著崩潰的“你沒離開過我”——原來不是貝利亞搶了力量，是赫爾賽斯把自己“送”了過去。
    這時，回廊那頭傳來輕緩的腳步聲，姬矢準站在門口，手裏還攥著沒來得及遞出去的能量補充劑。
    他看到治療艙裏睜開眼的赫爾賽斯，眼眶瞬間紅了，卻隻是站在原地，怕驚擾了什麽。
    赫爾賽斯的目光轉向他，眼燈裏漾起柔和的光，像光之國清晨的第一縷柔光：“準先生。”
    姬矢準猛地走上前，把補充劑放在艙邊，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艙壁，像是確認眼前的人是真實的：“我在這裏。”
    “剛才……”赫爾賽斯的指尖在艙內比劃著，像是在回憶：“光橋邊的溫度，我好像想起來一點了。”
    姬矢準的心跳漏了一拍，看著他蒼白臉上泛起的淺淺笑意，突然覺得之前所有的忐忑都有了歸宿。
    治療艙的能量罩緩緩降下，赫爾賽斯坐起身，瑪麗連忙扶住他，並給出醫囑。
    “你需要貝利亞定時提供能量，否則就會像今天一樣，赫爾尼桑，我不會讓你一直這樣的，交給我吧，我會找到治好你的辦法。”
    “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