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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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就是罵了句笨蛋嗎?
    伽古拉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還殘留著剛才揮開對方時帶起的風。
    眼前的「血君主」垂著眼簾,銀白色的睫毛上掛著顆晶瑩的光珠,正順著蒼白的臉頰往下滑。
    那不是普通的淚,墜落時帶著細碎的光粒子,像淬了冰的星子,砸在伽古拉手背上時,竟泛起一陣刺骨的涼。
    “你……”
    伽古拉喉結滾了滾,剛才那句“別煩我”卡在舌尖,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他認識的「血君主」仿佛就是冷的,是帶著血腥味的傲慢,像柄藏在鞘裏的冰刃,從未有過這樣……這樣像要碎掉的模樣。
    就算是說那些曖昧不清的話,也是一副性冷淡的表情。
    明明隻是罵了句笨蛋。
    明明隻是在他湊過來時偏了偏頭。
    怎麽就哭了?
    伽古拉慌了神,平日裏耍刀弄槍的手此刻像有千斤重,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看著那顆淚珠砸在地麵,化作一縷極淡的紅光消散,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攥了一下,悶得發疼。
    “喂,你……”
    他想說別哭了,語氣卻硬邦邦的,像在訓斥:“多大個人了,流什麽眼淚。”
    「血君主」沒理他,隻是睫毛顫得更厲害了,又一顆淚珠墜下來,砸在伽古拉的靴麵上。
    那瞬間,伽古拉仿佛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極輕的抽氣,像誰在另一個時空裏受了委屈,連帶著這邊的「血君主」都染上了相同的酸澀。
    “讓你親還不行嗎!”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伽古拉自己都愣了愣。
    他猛地傾身,鼻尖差點撞上對方的額頭,呼吸亂得像被風吹散的煙:“你看,我沒躲……你別哭了行不行?”
    「血君主」終於抬了眼。
    那雙總是覆著冰霜、空洞的眸子此刻蒙著層水汽,瞳仁深處竟映著點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隻是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裹挾著,連指尖都在微微發顫。
    他看著伽古拉緊繃的神色,看著對方眼裏的慌亂,突然抬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伽古拉的嘴角。
    伽古拉渾身一僵,像被施了定身咒。
    “不是……”「血君主」的聲音很輕,帶著點不穩的氣音,像是在解釋,又像是在自語:“不是因為這個。”
    可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因為什麽。
    隻覺得心口突然湧上來一陣又酸又澀的情緒,像有人拿著針輕輕紮,不知怎麽的,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
    那情緒裏有委屈,有難過,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依賴,陌生得讓他自己都發慌。
    伽古拉看著他這副樣子,心頭的愧疚突然翻湧上來。
    他想起自己剛才那句“笨蛋”說得有多衝,想起自己揮開對方時的力道有多狠,喉結動了動,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手笨拙地擦去「血君主」臉頰上的淚珠。
    指尖觸到的皮膚很涼,像玉石,帶著點微顫。
    “行了行了,”伽古拉別過臉,聲音別扭得厲害,但更多的是愧疚自己剛剛的行為:“不罵你了,也不躲了……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別哭了。”
    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歎息,像冰雪初融時的聲音。
    然後,有微涼的氣息輕輕拂過他的側臉,帶著點若有似無的血腥味,卻意外地不討厭。
    伽古拉閉緊眼,心髒跳得像要炸開。
    他想,自己大概是瘋了,才會因為這莫名其妙的眼淚,亂了這麽多陣腳。
    可眼角的餘光瞥見「血君主」不再流淚的眼,心裏那點悶疼,卻悄悄鬆了些。
    「血君主」的指尖沒移開。
    微涼的觸感順著伽古拉的嘴角往下滑,擦過他繃緊的下頜線,像一縷極輕的風,卻在他皮膚上烙下滾燙的印。
    伽古拉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很輕,帶著點能量不穩的微顫,混著那若有似無的血腥味,纏在他的頸側,像條沒骨頭的蛇,讓他渾身發麻,卻偏生挪不動半步。
    “你……”他想開口嗬斥,聲音卻卡在喉嚨裏,變成了含糊的氣音。
    眼角的餘光瞥見「血君主」垂著的眼,銀白色的睫毛上還沾著未幹的光粒子,像落了星子,剛才那點冰冷的傲慢全散了,隻剩下一種近乎純粹的依賴,看得伽古拉心口莫名一軟。
    「血君主」突然往前傾了傾。
    距離瞬間被拉得極近,近到伽古拉能數清他眼裏細碎的光紋,能聞到他發間混著的、類似雪後鬆林的清冽氣息。
    那氣息和之前的血腥味攪在一起,竟奇異地讓人安心——伽古拉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並不討厭這種味道。
    “伽古拉……”「血君主」輕輕叫他的名字,聲音低得像耳語,氣音拂過他的耳廓,帶著點微麻的癢,如耳鬢廝磨的軟。
    伽古拉的耳根“騰”地燒了起來。
    他猛地想後退,肩膀卻被對方輕輕按住了。
    「血君主」的力道很輕,像一片羽毛壓著,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執拗。
    伽古拉能感覺到那隻手在微微發顫,透過衣料傳來的溫度,比他自己的體溫還要低些,卻燙得他心髒擂鼓般亂跳。
    “別躲。”「血君主」又說,指尖不知何時移到了他的後頸,輕輕攥住了他的衣領。
    那力道不大,更像一種試探,一種怕他跑掉的、小心翼翼的挽留。
    伽古拉僵在原地。
    他能感覺到「血君主」的呼吸落在他的頸窩,帶著點能量流動的微響,像纏繞的霧,把兩人裹在中間。
    光粒子在他們腳邊輕輕跳,紅的、銀的,纏成細小的線,像在悄悄係住什麽。
    “我沒躲。”他嘴硬,卻沒再動。
    甚至在「血君主」的額頭輕輕碰到他鎖骨時,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那一下很輕,像雪花落在皮膚上,轉瞬即逝,卻讓伽古拉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低頭,看見「血君主」的發頂,柔軟的發絲蹭過他的脖頸,帶著點微涼的觸感,和他皮膚的滾燙形成鮮明的對比,攪得他腦子裏一片空白。
    “剛才……”「血君主」的聲音悶悶的,從他頸窩鑽出來:“那句話,不想聽。”
    伽古拉一怔。
    是說“笨蛋”嗎?他張了張嘴,想說“抱歉”,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知道難聽還往跟前湊?”
    話剛出口就後悔了。
    他等著「血君主」皺眉,等著那點依賴散去,重新豎起冰冷的牆——可沒有。
    「血君主」隻是往他頸窩裏埋得更深了點,像隻尋到熱源的小獸,聲音含糊地應:“想靠近你。”
    伽古拉的呼吸猛地頓住。
    這話說得太直白,直白得像把裹著糖的刀,猝不及防捅進他心裏,甜得發疼。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能量在輕輕蹭他,像在確認什麽,光粒子順著他的衣領鑽進去,在他胸口融成一小團暖,驅散了剛才那點悶疼,隻剩下密密麻麻的癢。
    他抬手,想推開,指尖卻落在「血君主」的後背上。
    那裏的衣料很薄,能摸到下麵微微起伏的輪廓,能感覺到能量流動的輕顫。
    伽古拉的指尖僵了僵,最終還是沒用力,隻是虛虛地懸著,像在護著什麽易碎的東西。
    光粒子還在跳,紅的銀的,纏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
    伽古拉望著地麵那團模糊的光影,突然覺得,剛才那句“笨蛋”,好像罵錯了——或許真正笨的,是自己才對。
    明明該推開的。
    明明該離開的。
    可此刻,頸側的呼吸,指尖的溫度,還有胸口那團暖,都在告訴他,好像……也沒那麽糟。
    「血君主」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不再發顫,隻是維持著那個親近的姿勢,像找到了棲息地的鳥。
    伽古拉能感覺到他的睫毛偶爾蹭過自己的頸側,帶來一陣微癢的麻,讓他忍不住繃緊了背脊,卻始終沒舍得動。
    空氣裏的血腥味淡了,隻剩下清冽的氣息,和兩人纏繞的呼吸,在光粒子的閃爍裏,慢慢釀成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