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古拉剛回到隊長辦公室，還沒來得及坐下喘口氣，門就被有些猶豫地敲響了。
    “進來。”他有些不耐煩地應道，以為是哪個隊員來匯報吉爾巴利斯的後續。
    門被推開，探進來的卻是朝倉陸那張帶著明顯糾結和忐忑的臉。
    “伽古拉先生……”朝倉陸走了進來，反手輕輕關上門，手指不安地絞著外套的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伽古拉挑了挑眉，走到辦公桌後坐下，身體向後靠進椅背，指尖交叉搭在身前：“還有事？關於吉爾巴利斯的情報，你應該去找結花。”
    “不…不是吉爾巴利斯的事。”朝倉陸連忙搖頭，他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氣，抬起頭直視伽古拉：“伽古拉先生，我…我能不能見見…「血君主」？”
    伽古拉眼眸瞬間眯起，剛才那點慵懶隨意頃刻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銳利而審視的目光，周身的氣息也微微沉了下來。
    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看著朝倉陸，無形的壓力在辦公室裏彌漫開來。
    朝倉陸被這目光看得有些發怵，但還是堅持說了下去，語氣帶著急切和擔憂：“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冒昧！但是…自從上次在地球分別後，他就徹底失去了聯係，無論用什麽方法都找不到他的一絲蹤跡…我真的很擔心！”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姑姑失蹤了，「血君主」可能會知道一些她可能會去的區域或者可能遭遇的情況……”
    他的眼神充滿了懇求：“我隻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全…伽古拉先生，拜托了。”
    伽古拉沉默地聽著，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赫爾賽斯失蹤了？
    他清楚朝倉陸對赫爾賽斯的感情，那是一種混雜著對長輩、對唯一家人的依賴。
    但是……
    伽古拉腦海中閃過「血君主」那雙純粹卻冰冷的猩紅眼眸。
    “不行。”他冷淡地開口，拒絕得幹脆利落，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朝倉陸的臉上瞬間漫上失望和焦急：“為什麽？伽古拉先生，我隻是想問問……”
    “沒有為什麽。”伽古拉打斷他，聲音裏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冰冷：“他是我的。他的事情，由我來決定，赫爾賽斯的行蹤，與‘他’無關，也與你無關，不要來打擾我們，包括光之國那群，誰敢來我就抽誰。”
    他特意強調了“我的”兩個字，帶著強烈的占有和隔離意味。
    “可是……”
    “朝倉陸。”伽古拉站起身，繞過辦公桌，走到朝倉陸麵前，冷冷地看著他，雖然嘴角似乎還帶著點弧度，但眼神裏卻沒有絲毫笑意：“處理好你自己的麻煩，比如那個到處亂竄的鐵疙瘩核心。至於其他的……”
    他微微傾身，聲音壓低，帶著一絲危險的警告：“……你們弄出來的亂子還不夠多嗎？憑什麽還要來找他，你怎麽不想想赫爾賽斯失蹤的根本就是他想遠離你們呢？遠離你們這群永遠都會帶來麻煩的‘正義’。”
    朝倉陸被這股毫不掩飾的壓迫感逼得後退了半步，臉色有些發白。
    他看得出伽古拉是認真的，任何關於「血君主」的探詢都是絕對的禁區。
    他抿緊了嘴唇，眼底閃過一絲難過和不甘，但最終還是低下頭，輕聲道：“……我明白了，對不起，伽古拉先生，打擾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有些失落地離開了辦公室。
    門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麵走廊的光線和聲音。
    辦公室裏隻剩下伽古拉一個人，空氣中還殘留著剛才緊繃的餘味。
    他臉上的冷意慢慢褪去，但眉頭卻輕輕皺起。
    赫爾賽斯失蹤？
    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軍械庫的庭院，陽光灑在水泥地上，有些刺眼。
    “怎麽回事，赫爾迦。”他對著空氣，聲音不高：“遇上什麽難事了嗎？”
    陰影微微扭動，「血君主」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就像他一直都在那裏，他順著伽古拉的視線也看向窗外，猩紅的眼眸裏沒什麽情緒。
    “沒有。”他回答，聲音平穩低沉：“托雷基亞是泰羅的摯友。”
    他頓了頓，像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失去摯友會令人心痛。所以，赫爾賽斯救了他。”
    伽古拉哼笑一聲，側過頭看他，眼神裏帶著點審視和不易察覺的計較：“哦？所以，你念著你的那位‘摯友先生’麽？”
    他才不關心什麽光之戰士的友情故事，這話聽著就讓人覺得，「摯友」這詞有點刺耳。
    “沒有。”「血君主」回答得很快，幾乎沒有停頓。
    他能感覺到伽古拉情緒裏那點微妙的不爽，否認是最直接有效的反應。
    說有，伽古拉肯定會不高興。
    “最好沒有。”伽古拉撇撇嘴，語氣懶洋洋的，卻帶著明確不爽：“我可不想處理你那些陳年舊賬……我的先生。”
    他拖長了語調，帶著點戲謔。
    說完，他忽然轉過身，麵對著「血君主」，張開了手臂，嘴角勾起一個有點耍無賴的笑：“你侄子今天可是嚇我一跳，不給我些安慰嗎？”
    「血君主」安靜地看著他。
    他不會說什麽漂亮話，動作也總是顯得有些直接甚至笨拙，他微微上前一步，抬起手，冰冷的手指輕輕碰了碰伽古拉的後頸，然後稍一用力，將人按向自己。
    伽古拉順著這力道，額頭抵上他微涼的胸膛，能感覺到衣料下那穩定卻非心跳的能量流動。
    「血君主」的另一隻手環過他的腰，抱得不算緊，但很穩，他沒有說話，隻是側頭，蹭了蹭伽古拉的耳側。
    這是一個沉默的、有些生澀的擁抱，沒什麽甜言蜜語，卻帶著一種直接的、屬於他的回應方式。
    伽古拉在他懷裏安靜地待了一會兒，聞到的隻有對方身上那種冷冽的、如同星際塵埃般的氣息。
    剛才被朝倉陸勾起的那點煩躁，奇異地慢慢平複了下去。
    “行了。”過了一會兒，伽古拉輕輕推了他一下，從他懷裏抬起頭，臉上又恢複了那副慣有的、有點欠揍的慵懶表情：“黏黏糊糊的。”
    「血君主」順從地鬆開手，向後退了半步，依舊沉默地看著他，仿佛剛才那個主動擁抱的人不是他。
    伽古拉整理了一下並不需要整理的衣領：“所以說，赫爾賽斯呢？那是你的本體吧，你都不關心嗎？我可是很擔心的，以後自覺報備。”
    “……”
    睫毛顫了顫，「血君主」沒說話。
    沉默持續地過於久了，伽古拉察覺到不對，他捏著「血君主」的下巴，狐疑地目光直直透入那雙眼睛：“是不想說？還是……”
    「血君主」並沒有躲，甚至坦然地與之對視，微微低頭湊近，安撫似的吻在了伽古拉的眼角，但依舊沒說話。
    “這種時候…撒嬌對我可沒用。”
    伽古拉臉色難看起來，「血君主」都不說，最大可能是事件惡化到連赫爾賽斯也無法解決的程度，也就是說，超脫這個世界。
    而他，伽古拉，無法給予任何實際有用的幫助。
    “說吧，赫爾迦。”
    他的語氣認真，卻又不可避免地摻雜了幾分無力。
    「血君主」眨了眨眼，捧起他的臉，眼眸裏難得有了些許神采，語氣依舊平穩，陳述的調子也沒變：“「熾靈」的火，灼噬我，無法熄滅，所以…赫爾賽斯選擇最大限度意識休眠，這會導致我、法勒安，力量削減。”
    “千回，生氣了，新仇舊恨令她難以忍受，她確認天父不會阻止她殺死「熾靈」後，向「熾靈」宣戰。”
    「血君主」輕撫著伽古拉那發白的臉龐，再次落下一吻：“這個世界的我，隻是一縷意識，真正的「君主」，從上次完美融合後，就再沒有回來。”
    他甚至沒有對凱恩說實話。
    伽古拉掰開他的手，後退兩步，難以言喻的情感在胸膛內橫衝直撞，讓他悶痛不已：“你真無情，親愛的。”
    “對不起。”
    “我討厭你說對不起。”
    「血君主」一愣，隨即笑了笑：“因陀羅也是這麽說的。本體應該…已經去幫助千回了，就算這火無法熄滅，我也不可能隻是被動承受。”
    「熾靈」不是愛天父麽，那他就將「熾靈」也肢解、撕碎，釘在命運長河上，同款。
    瞧瞧，他多貼心。
    除了親人，還沒人能讓他甘願受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