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著周遭密密麻麻的目光，雲天峰像是看穿了眾人的心思，嘴角微微牽了牽，露出個極淡的笑意。他沒急著說斬魔會的事，而是緩緩抬起雙臂，掌心朝上虛虛一托。
    就在他抬手的瞬間，一股無形的威壓陡然從他身上溢散開來——像無聲無息漫過來的潮水，初時還沒什麽感覺，眨眼間就變得沉甸甸的。
    站在桌旁的弟子們最先受不住，有幾個修為稍低的，腿肚子一軟，“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臉色煞白，連頭都抬不起來；坐得近的幾位掌門，比如穿橙紅錦袍的落霞穀穀主，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椅子的扶手被他捏出幾道淺淺的指痕；就連鬆風澗那位白發老嫗，也蹙起了眉頭，悄悄往椅背上靠了靠，藏在袖中的手結成了個防禦的印訣。
    這威壓像是座看不見的大山，死死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連呼吸都變得滯澀。平台邊緣的弟子們更是擠成一團，往後退了好幾步，手裏的旗幟都歪了，卻沒人敢鬆手。
    可就在眾人快撐不住的時候，那股威壓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壓迫感，隻是一場錯覺。
    此刻修為不濟的門派弟子此刻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後背的衣裳都被冷汗浸濕了；各派掌門以及長老也鬆了口氣，有的端起茶盞猛灌了一口，有的悄悄抹了把額頭的汗，看向雲天峰的眼神裏，多了幾分實打實的忌憚。
    雲天峰看著眾人這副模樣，緩緩將手背到身後，指尖輕輕摩挲著道袍的雲紋袖口，輕聲道：“不瞞各位，老夫這些年閉關，境界確是有所精進。”
    這話一出，平台上又是一陣屏息——連鬆風澗的老嫗都往前傾了傾身子，耳朵豎得高高的。
    “經過五十年的摸索，”他頓了頓，目光望向遠處被雲霧纏著的主峰，眼底閃過絲悵然，“我已觸摸到更高境界的門檻。”
    果然！
    落霞穀穀主心裏“咯噔”一下，手裏的茶杯差點滑掉。硯心堂堂主也皺起了眉，指尖在桌案上輕輕敲著，不知在想什麽。
    可不等眾人的心沉到底，雲天峰又輕輕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不過老夫感覺，天地間似有一層無形的桎梏，牢牢擋著去路。老夫天生愚鈍，怕是有生之年，難圓這個夢了。”
    說到這裏，他抬手撫了撫鬢角的銀絲，語氣裏多了幾分釋然：“打破桎梏、踏上更高境界這等壯舉，終究還是要靠在座的各位，或是後世的年輕人來完成。”
    這話落地，平台上先是一靜，隨即眾人懸著的心，都悄悄放了下來。
    落霞穀穀主緊繃的臉一下子鬆了，甚至忍不住咧了咧嘴，隻是很快又繃了回去；鬆風澗的老嫗也舒了口氣，藏在袖中的手慢慢鬆開，指節因為剛才攥得太緊，還泛著紅；霧隱門門主那張總帶著幾分陰沉的臉，也緩和了些，端起茶盞抿了口。
    沒突破就好。
    沒人願意看到古武界的平衡被打破，更沒人願意頭上突然多一個無法抗衡的存在。雲天峰雖摸到了門檻，可終究沒跨過去，這意味著各宗門依舊能維持往日的製衡，誰也不用怕被雲岫宗壓得喘不過氣。
    懸著的心一落，奉承的話便像潮水似的湧了出來。
    最先開口的是落霞穀穀主，他“啪”地放下茶杯，站起身對著雲天峰拱手，聲音洪亮得很：“雲宗主您說笑了！就憑您剛才那股威壓，放眼整個古武界，誰能比得上？您這已是實打實的第一人了！”他說著，又狠狠拍了下桌子，“那層桎梏算什麽？以您的實力，再給些時日，必定能踏過去！到時候，您可得帶著我們這些老夥計長長見識！”
    他這話剛說完，硯心堂堂主也跟著站起身，微微躬身道：“落霞穀主說得是。雲宗主五十年閉關，能觸摸到門檻已是逆天之舉，晚輩們望塵莫及。今後古武界的安寧，還要仰仗雲宗主多多照拂。”他說得斯文，卻把“仰仗”二字咬得極重，姿態放得很低。
    “是啊是啊！”鬆風澗的老嫗也顫巍巍地開口，聲音雖有些沙啞，卻透著真切，“老身活了快百歲，還沒見過誰能像雲宗主這般，把破虛境巔峰練到這般地步。您這不是愚鈍，是太過謙遜了。”
    霧隱門門主也跟著點頭，難得露出個笑臉：“雲宗主放心，就算您不突破，有您在，雲岫宗也是咱們古武界的頂梁柱。”
    其餘的掌門長老也紛紛附和——
    “雲宗主謙虛了！”
    “您這修為，已是我輩楷模！”
    “往後有什麽事，雲宗主盡管開口，我青禾寨絕無二話！”
    “玉衡閣也願聽雲宗主調遣！”
    一時間，平台上滿是奉承的話語，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連風都變得輕快了些。旗幟還在飄，茶水還在冒熱氣，隻是眾人臉上的神色，都鬆快了不少。
    雲天峰看著眾人這副模樣，眼底閃過絲淡淡的笑意，沒接話，隻是抬手又端起了茶盞，輕輕抿了一口。白玉杯壁映著他鬢角的白發，倒像是一幅沉靜的畫。
    站在他身後的長老們，也悄悄鬆了口氣——他們自然知道宗主的心思，今日這威壓一收一放，既是給眾人一個交代，也是給雲岫宗撐了場麵，至於那些奉承話，聽著便是。
    待眾人的話漸漸歇了，雲天峰才放下茶盞，目光重新變得嚴肅起來，掃過眾人道：“好了，閑話不多說。今日請諸位來，是為斬魔會之事。”
    他頓了頓，聲音沉了幾分：“唐毅勾結九頭蛇，禍亂古武界，上麵那位已有明令，要除他以安天下。諸位肯賞臉前來，老夫在此謝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