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擔子裏的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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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武大郎穿過幾條昏暗狹窄的巷弄,最終,他們在一扇低矮的、用舊木板拚湊而成、甚至有些歪斜的院門前停了下來。
“吱呀——”
武大郎推開那扇發出不堪重負呻吟的木門,側身讓黃淮先進。
黃淮踏入院門,環顧四周。
果然,十分簡陋。
這是一個極小的院落,地麵是坑窪不平的泥土地,角落裏堆放著一些劈好的柴火和幾個破舊的瓦罐。院牆是用碎磚和黃泥壘砌而成,低矮斑駁,仿佛一陣大風就能吹倒。
院子正中,是三間低矮的茅草房。屋頂的茅草稀疏發黃,顯然已經有些年頭了。牆壁是用黃泥混合著稻草糊成的,上麵布滿了風吹日曬留下的裂紋。窗戶是用幾根細木條釘成的格子,上麵糊著破舊的窗戶紙,有的地方已經破了洞,用碎布勉強堵著。
整個院落,除了被打掃得還算幹淨,幾乎看不到一件像樣的東西,處處都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貧寒。
武大郎放下那副沉重的炊餅擔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他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對著黃淮露出憨厚的笑容:
“大官人,家裏……實在太簡陋了,讓您見笑了。您……您隨便找個地方坐哈,我去給您燒點熱水,再弄點吃的。”
說著,他走到院子角落的水缸邊,舀了瓢水,簡單地淨了淨手和臉,便轉身鑽進了中間那間看起來像是廚房的茅草屋裏,開始叮叮當當地忙碌起來。
“大官人稍等!我手腳快,馬上就好!就是些粗茶淡飯,您多擔待!”武大郎的聲音從屋內傳來,依舊是那般親切、熱情,沒有絲毫因為家境貧寒而產生的自卑或怨懟。
黃淮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又看了看這家徒四壁的環境,心中五味雜陳。
之前隻是通過書本和影視劇,知道武大郎生活困苦,但那終究是隔著一層想象。此刻親身處在這真實的、簡陋到甚至有些破敗的環境中,他才真正體會到,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活得有多麽不易。
他幾次想上前幫忙,都被武大郎笑著婉拒了,口中不停地說著“使不得”、“您是客”之類的話。
黃淮無奈,也知道自己確實幫不上什麽忙,索性便在這小小的院落裏轉悠起來。
院子雖然小,卻被武大郎打掃得幹幹淨淨,地麵上幾乎看不到什麽雜物。看得出來,他是個勤快利落的人。
在院子的一個角落裏,黃淮發現了幾塊大小不一、形狀規整的青石,旁邊還放著兩個沉甸甸的石鎖,石鎖的握柄處已經被磨得光滑發亮。
黃淮好奇地走上前去,彎腰試著拎起其中一個較小的石鎖。
入手沉重無比!他使了不小的力氣,才勉強將其提離地麵!這重量,怕是得有七八十斤!
“嘿!”黃淮暗自咋舌,放下石鎖,又去試那個更大的,結果更是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武大郎端著一盆洗菜水從廚房出來,正好看到黃淮在擺弄石鎖,他笑著說道:“大官人好力氣!這石鎖沉得很,是二郎平時用來鍛煉筋骨的。”
提到弟弟,武大郎的臉上立刻充滿了驕傲和自豪:“我家二郎啊,天生神力!在他十多歲的時候,就能舉著那個小石鎖滿院子跑了!等閑三五個壯漢都近不了他的身!”
看著武大郎那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黃淮不禁莞爾。看來,弟弟武鬆,確實是支撐他活下去的最大精神支柱。
很快,晚飯準備好了。
說是晚飯,其實異常簡單——一盆黑乎乎的、看不出原材料的雜糧糊糊,一碟鹹菜疙瘩,還有幾個早上剩下的、已經有些幹硬的炊餅。
武大郎歉意地將飯菜端到一張破舊的小方桌上,連連說道:“大官人,實在對不住,家裏沒什麽好東西,您……您將就著吃點。”
黃淮笑著擺了擺手:“兄台客氣了,出門在外,能有口熱飯吃,已經很感激了。”
他拿起桌上的碗筷,準備盛飯。當他拿起其中一個粗瓷大碗時,再次被震驚到了!
這個碗,巨大無比!幾乎有尋常飯碗的三四個大!碗壁厚實,顯然是為了能裝更多的飯食。
“這個碗……”黃淮忍不住問道。
“哦,這個是二郎的碗。”武大郎解釋道,臉上又露出了那種驕傲的笑容,“二郎飯量大,身子骨又壯,每次用這個碗,都能滿滿當當地吃上兩大碗!得多吃點,才有力氣練武嘛!”
黃淮看著那個幾乎能當盆使的大碗,再想想武大郎那瘦小的身材,心中再次被觸動。可以想象,為了讓弟弟能吃飽、能有力氣練武,武大郎自己平日裏,又是過著怎樣省吃儉用、甚至食不果腹的生活?
簡單的晚飯很快結束了。武大郎收拾完碗筷,又從裏屋一個看不出原色的木箱裏,翻找出了一套疊得整整齊齊的舊衣服和一床略顯單薄的被褥,遞給了黃淮。
“大官人,這是二郎以前穿過的衣服,雖然舊了些,但都洗得很幹淨。被褥也是剛曬過的。晚上天氣涼,您蓋著睡,別著涼了。隻是……希望您別嫌棄。”武大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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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淮笑著接過,入手能感覺到布料的粗糙,但確實很幹淨,還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他抖開那件青色的舊短褂,發現上麵密密麻麻地打著好幾個補丁,針腳雖然不算特別細密,卻很牢固。
“這上麵的補丁,是兄長親手縫的嗎?手藝真巧啊!”黃淮由衷地讚歎道。
“哪裏哪裏,笨手笨腳的,讓大官人見笑了。”武大郎連連擺手,臉上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二郎這孩子,打小就沒了爹娘,是我一手拉扯大的。也是靠著街坊鄰裏心善,東家給口吃的,西家給件舊衣服,一口奶一口飯地把他喂養活。這些衣服上的補丁,有些是我縫的,有些是隔壁的張大娘、李嬸子幫忙縫的。咱們這清河縣的鄉親們,對我們兄弟倆,都不賴。”
“既然鄰裏都不錯,那為何……”黃淮看著武大郎臉上那真誠感恩的笑容,忍不住將白天憋在心裏的話問了出來,語氣帶著一絲不解和打抱不平,“為何他們還要那般取笑你?兄長你……似乎也並不生氣?”他覺得,以武大郎的勤勞和善良,不應該遭受那樣的嘲弄。
武大郎聞言,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依舊是那副溫和憨厚的樣子。他咧嘴笑了笑,露出那口黃牙,渾不在意地說道:“嗨!不妨事的!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瞎起哄罷了。大人們也就是平日裏說笑兩句,圖個樂子,鄉裏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能有啥真正的惡意?”
說完,他便不再理會黃淮,轉身走到牆角,開始和麵、準備發酵,為明天要賣的炊餅做起了準備。昏暗的油燈下,他那瘦瘦小小的身影,顯得異常忙碌而執著。
黃淮看著那個佝僂著腰、雙手沾滿麵粉的身影,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不知為何,這一刻,他好像突然理解了武大郎。
以前,在書本裏,他總覺得武大郎是個懦弱、窩囊甚至有些可悲的角色。麵對欺淩選擇忍讓,麵對命運選擇順從。
但現在,當他真正接觸到這個活生生的人,看到他簡陋卻幹淨的家,看到他對弟弟毫無保留的付出和維護,看到他麵對嘲諷時的溫和與寬容,看到他為了生計、為了弟弟的未來而默默承受一切的背影……
黃淮突然覺得,這個被世人嘲笑了千百年的“三寸丁穀樹皮”,或許並非懦弱,而是一種近乎偉大的隱忍和擔當。
同樣是貧苦出身,同樣是孤兒,為何武鬆能長得人高馬大,筋骨強健,甚至有餘力去打熬力氣,練就一身武藝?
不就是因為有這樣一個長兄如父的哥哥,用他那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所有的生活重擔,將所有的資源、所有的愛、甚至所有的希望,都傾注在了弟弟身上嗎?
黃淮用的那個大碗,武大郎說武鬆每次都能吃兩大碗。他是靠著賣多少炊餅,受多少嘲諷,咽下多少委屈,才換來了弟弟那兩大碗飯,才供養出了那個未來名震天下的打虎英雄?
他那副看似沉重的炊餅擔子,擔起來的,何止是幹硬的炊餅?
那分明是武鬆的童年,武鬆的溫飽,武鬆的未來,是這個哥哥對弟弟沉甸甸的、毫無保留的日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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