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樓的喧囂漸漸散去，一出“龍爭虎鬥”的大戲也已落幕。
    黃淮雖然看得津津有味，但看看天色，已是深夜。
    “時遷兄弟，”黃淮對著依舊有些意猶未盡的時遷說道，“夜深了，我們打算找家客棧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你呢？要不要一起？”
    時遷聞言，賊兮兮的目光在黃淮和旁邊那位從始至終都如同仙女般的玄女身上轉了轉，臉上露出一絲了然的壞笑。
    他連忙擺手道：“不了不了！大官人您自便！我這等人，住慣了破廟屋簷，可睡不慣客棧那幹淨被褥！再說了……”他擠了擠眼睛，“就不打擾大官人和這位……仙子姐姐的雅興了！”
    黃淮被他這調侃弄得老臉一紅，瞪了他一眼。玄女倒是沒什麽反應，依舊是一副清冷淡然的模樣。
    時遷見狀，也不再嬉鬧，神色一正，對著黃淮鄭重地拱了拱手：“大官人今日之恩，時遷銘記在心！日後若有任何差遣，隻需在江湖上放出話去，尋那‘鼓上蚤’，無論我在何處，風裏雨裏，定當第一時間趕到！”
    說完，他身形一晃，如同一道青煙般，幾個起落間，便消失在了繁華的夜色之中，來去無蹤，果然不負“鼓上蚤”之名。
    黃淮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笑了笑。這個時遷，倒也是個妙人。
    他轉頭看向玄女：“走吧，我們也找地方住下。”
    兩人隨意找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整潔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自有玄女“變”出銀錢付賬，倒也無需黃淮操心。
    進入房間，就在黃淮準備休息之時，玄女卻突然跟了進來。
    她看著黃淮，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最終還是開口問道：“黃淮……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什麽事？你說。”黃淮有些意外，玄女很少用這種商量的語氣和他說話。
    玄女沉默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後抬起頭，清澈的眼眸認真地看著黃淮：“我想……向你借用一枚源點。”
    “借用源點？”黃淮一愣。
    “是的。”玄女點了點頭，“我想要一枚源點來供我以後支配。你放心，不會影響你的正常使用。”
    黃淮看著玄女神色認真，不像是在開玩笑。雖然不知道她具體要做什麽，但他沒有過多猶豫，便點頭答應了：“好，沒問題。”
    “謝謝。”玄女臉上露出一絲感激的微笑。她伸出纖纖玉手，對著黃淮的方向輕輕一招。
    嗡！
    一枚普通的白色源點，從黃淮體內緩緩飛出，懸浮在玄女麵前。
    玄女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枚源點。源點光芒一閃，便如同乳燕投林般，沒入了她的體內，消失不見。
    做完這一切，玄女對著黃淮點了點頭：“好了，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黃淮的房間，回到了隔壁自己的房間。
    黃淮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總覺得今晚的玄女，有些心事重重，不太對勁。但既然她不願多說，自己也不好追問。
    一夜無話。
    然而，黃淮並不知道，就在他沉沉睡去之後，隔壁房間的玄女，卻悄然睜開了雙眼。她的眼中沒有絲毫睡意，反而閃爍著一種複雜而決絕的光芒。
    她無聲地起身，推開窗戶，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窗外深沉的夜色之中……
    ……
    第二天清晨，黃淮神清氣爽地醒來。
    他簡單洗漱了一下，便來到隔壁玄女的房門前，敲了敲門：“玄女？醒了嗎？要不要一起去吃個早飯？”
    房門很快打開了。
    玄女站在門口，依舊是一身青色勁裝，但她的臉色卻顯得有些蒼白，眼底也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不了，”她對著黃淮搖了搖頭，聲音也帶著一絲虛弱，“我有些累了，想再休息一下。”
    她翻手變出一些碎銀和銅錢，遞給黃淮：“這些你拿著，自己去逛逛吧。想吃什麽買點什麽。”
    黃淮看著她明顯不對勁的狀態，心中擔憂更甚，但見她不願多說，也不好勉強，隻好接過錢，叮囑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麽事隨時叫我。”
    “嗯。”玄女點了點頭，便關上了房門。
    黃淮站在門口，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轉身下樓。
    獨自一人走在清晨的汴京街道上，感受著那份獨特的市井氣息，黃淮的心情也漸漸放鬆下來。他隨意地溜達著，看到路邊有賣各種早點的小攤，便饒有興致地上前品嚐。
    剛出籠的熱包子、熱乎乎的餛飩、香氣撲鼻的豆漿、還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特色糕點……黃淮一路走，一路吃，不亦樂乎。
    就在他走到一個簡陋的麵攤前，準備要一碗熱騰騰的陽春麵時，卻被旁邊的一陣爭吵聲吸引了注意。
    隻見一個身材極其魁梧、如同鐵塔般的壯漢，正滿臉通紅地和麵攤老板爭論著什麽。
    那壯漢生得豹頭環眼，燕頷虎須，麵色黝黑，虯髯如同鋼針般根根豎起！雖然穿著一身破舊的、打滿補丁的短褐，卻依舊難掩其彪悍雄壯的氣概！他身高至少在一米九以上，膀闊腰圓，骨架粗大，站在那裏，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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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正對著那唾沫橫飛、不依不饒的麵攤老板，甕聲甕氣地解釋著，臉上帶著尷尬和一絲無奈：“店家，實在是對不住！俺……俺今日出門匆忙，忘帶了盤纏！你看……能不能讓俺先賒著？或者……俺幫你砍一天柴，挑一天水，抵了這碗麵錢，如何？”
    那麵攤老板卻是個尖嘴猴腮的中年人，雙手叉腰，唾沫橫飛：“賒賬？砍柴？你想得美！吃霸王餐吃到老子頭上來了？！告訴你！今兒個你要是拿不出錢來，休想離開！不然……不然老子就報官抓你！”
    壯漢聞言，臉色漲得更紅了，握緊了砂鍋大的拳頭，似乎想要發作，但最終還是強忍了下來，隻是唉聲歎氣，一臉的落寞和沮喪。
    黃淮在一旁看得清楚，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絲不平。這店家也太過勢利了些。看那壯漢雖然穿著破舊，但氣度不凡，顯然不是什麽潑皮無賴。
    他走上前去，對著那店家說道：“店家，這位好漢的麵錢，我替他付了。多少錢？”
    店家見黃淮穿著不俗，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容：“哎喲！這位客官真是仗義！不貴不貴，就……就算您三文錢吧！”
    黃淮皺了皺眉，一碗陽春麵哪裏需要三文錢？這店家分明是看人下菜碟。但他也沒心思計較，直接掏出三文錢遞了過去。
    那壯漢見狀，連忙上前阻止：“這位兄弟！使不得！使不得！萍水相逢，怎能讓你破費！”
    “欸！出門在外，誰還沒個手頭緊的時候？”黃淮笑著擺了擺手，將錢塞給店家，“相逢即是緣，一碗麵而已，何足掛齒！”
    壯漢看著黃淮真誠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那勢利眼的店家，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對著黃淮深深一抱拳，聲音洪亮地說道：“多謝兄弟仗義相助！俺縻勝，記下這份情了！”
    縻勝？！
    黃淮心中又是一動！這可是王慶手下的一員猛將呀！
    “原來是縻勝兄弟！”黃淮也抱拳回禮，“在下黃淮，幸會幸會！”
    他看著縻勝那副英雄落魄的模樣，好奇地問道：“我看縻勝兄弟你身材魁梧，氣度不凡，可是有何難處？”
    縻勝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和憤懣，重重地歎了口氣：“唉！不瞞黃兄弟說，俺本是河北人士，自幼習武，練得一身還算過得去的槍棒本事。本想著來這東京汴梁，投身軍旅，報效國家，博個封妻蔭子……”
    他握緊了拳頭，眼中充滿了不甘：“誰曾想！到了這招賢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吏，見俺穿著破舊，又沒錢打點，竟然……竟然說俺條件不符，直接將俺趕了出來！連個試手的機會都不給！”
    “俺空有一身武藝，卻落得個報國無門！真是……真是氣煞我也！！”他越說越氣，一拳狠狠砸在了旁邊的木桌上，震得碗筷叮當作響！
    “唉！誰說不是呢！”黃淮聽了，也是感同身受，跟著一起口誅筆伐起來，“如今這世道，貪官汙吏橫行霸道，小官小吏更是仗勢欺人！ 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被埋沒，那些溜須拍馬、鑽營苟且之輩反而平步青雲！真是黑白顛倒，國將不國啊！”
    黃淮這番話，簡直說到了縻勝的心坎裏！他連連點頭，大聲道：“黃兄弟說得對！說得太對了！俺看那些招賢館的官吏，個個肥頭大耳，油光滿麵，哪裏有半分習武之人的樣子！定是些搜刮民脂民膏的奸佞之徒！”
    兩人越說越投機，越說越是憤慨，仿佛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知己！
    黃淮見狀，豪氣地掏出幾塊碎銀，直接拍在麵攤老板麵前：“店家！再去切十斤熟牛肉！打五斤上好的白酒來！今天我要和縻勝大哥，不醉不歸！”
    店家看到白花花的銀子，眼睛都直了，連忙點頭哈腰地跑去準備。
    黃淮拉著還有些發愣的縻勝，也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直接就在這簡陋的麵攤前席地而坐！
    很快，香氣撲鼻的熟牛肉和醇厚的美酒便端了上來。
    “來！縻勝大哥！”黃淮舉起大碗，“咱們不說那些煩心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幹！”
    “好！幹！”縻勝也是個爽快之人，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兩人就這樣，在這汴京城清晨的街頭，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談天說地，好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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