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燁站在星艦指揮艙的觀測台前，指尖懸在控製麵板上方，卻遲遲沒有按下那個標記著“緊急製動”的紅色按鈕。
    窗外，是被撕成碎片的小行星帶——準確來說，是原本屬於“阿爾法3”資源星的采礦區殘骸。十分鍾前，第三小隊匯報“遭遇未知能量衝擊”，緊接著通訊就徹底中斷了。而現在，監控畫麵裏隻剩下漂浮在宇宙中的金屬碎片和扭曲的能量場。
    “艦長，檢測到高頻能量殘留，與昨天‘試驗體’爆發的波動一致。”通訊器裏傳來蘇瑤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是……是協同進化的副作用。”
    林燁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昨天深夜，科研部的成員偷偷進行了“古法修煉與現代基因優化協同效應”的試驗，用的是他從火星遺跡裏帶回來的“共生菌”——一種能放大生物潛能，卻需要嚴格控製劑量的微生物。他當時就警告過“劑量超標會引發不可控的基因連鎖反應”，但顯然，沒人把這句警告放在心上。
    “誰是試驗體？”林燁的聲音冷得像指揮艙的金屬牆壁。
    “是……是趙鵬。”蘇瑤的聲音更低了，“他說想試試‘突破人體極限’，就用了三倍劑量的共生菌，還混入了我們新提取的‘星艦合金酶’……”
    林燁猛地攥緊拳頭，指節泛白。趙鵬是艦隊裏最年輕的駕駛員，也是公認的天才，昨天還纏著他請教“如何在高速巡航中保持靈力穩定”，眼睛亮得像顆星星。
    “調出他的生理監測數據。”
    控製麵板上立刻彈出一串猩紅的曲線，心率突破了兩百，靈力波動呈現出鋸齒狀的暴增暴跌，最後定格在一條平直的線上。
    指揮艙裏死一般的寂靜。
    “所以……第三小隊是被他撕碎的？”副艦長李昂的聲音幹澀，他指的是那些漂浮的殘骸，“用什麽武器？”
    “不是武器。”林燁緩緩開口，聲音裏聽不出情緒，“是他自己。”
    他調出一段模糊的監控錄像——畫麵裏，穿著駕駛服的趙鵬懸浮在星艦外，身體表麵泛著不正常的紅光，原本合身的製服被膨脹的肌肉撐得撕裂開來。他沒有使用任何武器，隻是抬手按在小行星的岩壁上，那塊直徑超過百米的岩石就像豆腐般化為齏粉。緊接著，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痛苦地抱住頭，周身爆發的能量波瞬間吞噬了周圍的三艘小型戰艦。
    “協同進化失控。”林燁關掉錄像，“共生菌放大了他的潛能，星艦合金酶強化了他的物理強度，兩者結合，卻打破了基因鏈的平衡。他變成了……能量與物質的混亂集合體。”
    “那他現在在哪？”蘇瑤的聲音帶著哭腔。
    “不知道。”林燁搖頭，“監控在能量爆發的瞬間就失效了。可能已經消散在宇宙裏，也可能……還在某個角落遊蕩。”
    指揮艙的門被猛地推開，負責後勤的老張衝了進來，手裏舉著一個破損的數據記錄儀“艦長！這是從第三小隊的逃生艙裏找到的，最後一段錄音……”
    林燁按下播放鍵，裏麵先是傳來劇烈的爆炸聲，接著是趙鵬痛苦的嘶吼“快……炸了我！我控製不住……”
    後麵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能量嗡鳴覆蓋，隱約能聽到有人喊“啟動自毀程序”，然後便是徹底的死寂。
    李昂猛地後退一步，撞在金屬架上“所以他們最後選擇了同歸於盡？”
    “是他的意思。”林燁看著記錄儀上閃爍的最後一個信號點，那是自毀程序啟動的密碼確認，“他不想變成怪物。”
    “怪物……”蘇瑤喃喃自語，突然指向觀測台，“那是什麽？”
    所有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在小行星帶的邊緣，一團扭曲的紅光正在緩慢移動，所過之處，金屬碎片紛紛被吸附過去，形成一個不斷膨脹的“球體”。
    “能量特征……是趙鵬。”林燁的瞳孔驟縮，“他還活著，而且在吸收周圍的物質。”
    “怎麽辦？”李昂的聲音帶著顫抖。
    林燁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調出了星艦的武器係統。主炮充能的嗡鳴聲在指揮艙裏回蕩，像一頭蘇醒的巨獸。
    “艦長？”
    “他昨天問我，”林燁的聲音平靜得可怕，“‘靈力爆發時如何保持本心’。我說，‘記住自己是誰’。”
    他的手指按在發射按鈕上。
    “現在，該幫他記住了。”
    紅光驟然膨脹，似乎感應到了威脅。無數金屬碎片從四麵八方匯聚過去，形成了一隻巨大的、閃爍著紅光的手掌，朝著星艦的方向抓來。
    “開火！”
    主炮的藍光撕裂虛空，精準地命中了紅光的核心。
    劇烈的爆炸中，林燁仿佛看到了昨天趙鵬請教問題時的笑臉，眼睛亮得像顆星星。
    指揮艙的警報聲尖銳刺耳，觀測屏上的紅光徹底消散，隻留下一片均勻分布的能量塵埃。
    “目標……清除。”武器操控員的聲音麻木。
    林燁靠在椅背上，閉上了眼睛。
    “記錄吧。”他輕聲說，“第三小隊執行任務時遭遇能量風暴，全員殉職。”
    “艦長……”
    “記錄。”他重複道，聲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蘇瑤顫抖著拿起記錄板，筆尖劃過紙麵的聲音在寂靜的指揮艙裏格外清晰。
    窗外，小行星帶恢複了平靜，仿佛從未發生過任何事。
    隻是偶爾有能量塵埃飄過，折射出細碎的紅光，像誰未幹的眼淚。
    林燁睜開眼，看向窗外。
    “下一個任務點，坐標發送給你們。”
    “是。”
    星艦緩緩駛離這片空域，留下滿目瘡痍的小行星帶，和一段永遠不會被記錄在案的真相。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那裏還殘留著昨夜沒睡好的酸脹。
    或許，有些潛能，還是永遠不要被激發出來比較好。
    林燁望著漆黑的宇宙，第一次對自己“推動進化”的想法產生了動搖。
    高速進化的代價，從來都不是輕易能承受的。
    星艦的燈光調暗了幾分，像是在為逝去的靈魂默哀。
    而宇宙的寂靜，吞噬了所有未說出口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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