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婭的目光在卡洛的臉上遊移。
    她突然意識到了是哪裏不對勁。
    曾經的卡洛身上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威壓，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峰，令人敬畏。而現在的他，卻更像是一個普通人，少了那份壓迫感，多了許多親切與柔和。
    雖然她很享受這份親切，但她的眼中還是閃過一絲疑惑與擔憂。
    於是艾莉婭輕聲問道：“卡洛哥哥，你真的沒有受傷嗎？不要騙我，我怎麽感覺……你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
    卡洛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輕鬆而溫和：“不騙你，這算不上受傷。隻是封印魔王的時候，付出了一些些代價。”
    “代價？是什麽代價？”艾莉婭眼中的擔憂更甚。
    “魔王的禁咒暫時封印了我的部分加護和能力，”卡洛的語氣依舊平靜，“不過沒關係，隻要休息一陣子，自然就能解開。”
    “怠惰禁咒？還是貪婪禁咒？休息就能解開的...應該是怠惰。”艾莉婭脫口而出。
    卡洛有些意外，挑了挑眉，語氣中帶著讚許：“學習得挺全麵的嘛，艾莉婭。”
    怠惰禁咒，會封印中咒者的各項能力，級別越高，封印強度越大。
    怠惰懲罰積極之人，因此，要解除此咒，就是要止戰、放鬆、休息。
    艾莉婭的臉微微泛紅，但很快又被擔憂取代：“這沒什麽，魔王的七大禁咒很有名。卡洛哥哥，你的怠惰級別……是幾級了？”
    卡洛沒有立即回答，隻是沉默地看著她。艾莉婭見狀，直接大膽地掀開卡洛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個清晰的數字——“9”。
    她的瞳孔微微一縮，手指輕輕撫過那個數字，眼中滿是震驚：“九層……居然有九層......卡洛哥哥，我從未見過如此高的層數。”
    卡洛感受到她的視線，連忙安慰道：“沒辦法，攻擊那老東西必然會觸發這個禁咒，我也不可能停下來，最後級別就就不知不覺這麽高了。不過沒關係，又沒有什麽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也需要注意的。卡洛哥哥，在級別降到零期間，你一定要靜養。你接下來可不能再劇烈戰鬥了，魔法和特殊能力也要少用，這樣才能好得快。而且……”艾莉婭開啟了嘮叨模式，語氣中滿是關切。
    卡洛無奈地笑了笑，隻能連連點頭：“好，我知道了。”
    艾莉婭抿了抿嘴，眼中依舊帶著一絲猶豫：“卡洛哥哥，要不你還是在伊斯卡爾待到詛咒解除了再走吧，這裏現在很安全。”
    卡洛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蛋，語氣溫柔卻堅定：“艾莉婭，我已經在這裏待了太久了，總覺得悶得慌，心情不好，恢複得自然也慢。我答應你，這一路上一定安分守己，不招惹麻煩，好不好？”
    艾莉婭沉默了片刻，最終點了點頭：“那……那好吧，確實心情放鬆才能加快恢複的效率。”
    房間裏隻剩下壁爐中火焰燃燒的輕微劈啪聲。
    “但是......我還是很喜歡現在的卡洛哥哥......”艾莉婭的聲音細若蚊鳴。
    “什麽？你說什麽？”卡洛沒聽清。
    “我說，比起那位肩負重任的勇者大人，我更喜歡現在這樣的卡洛哥哥，讓我感覺我們又回到了小時候。”艾莉婭低聲說道。
    這話讓卡洛有些意外。
    “我不是一直這樣嗎？”
    “當然不是，”艾莉婭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一絲感慨，“平時的卡洛哥哥雖然也很好，但總有一種隱隱的壓迫感，令人生畏。我也就不自覺地就會有些拘謹，不敢像現在這樣隨意地和你說話。”
    卡洛這才恍然大悟。難怪他覺得今天艾莉婭的舉動有些反常，原來是因為他自己的改變啊。
    怠惰禁咒反而讓卡洛能夠展現最富有人性的一麵，想來，好像也不全是壞事。
    “抱歉，艾莉婭，我還以為是你長大了，所以變得更禮貌，更端莊。現在我才意識到，或許變的是我。”卡洛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歉意。
    艾莉婭低下頭，聲音變得更輕了：“嗯，卡洛哥哥，那……那今天，可以多陪陪我嗎？我好懷念這樣的相處。”
    “好，都聽你的。”
    艾莉婭的臉上頓時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她站起身，輕快地走到帶來的包裹旁，取下一頂精致的圓帽和一條輕薄的麵紗，動作熟練地戴好，遮住了她絕美的容顏。
    好像蓄謀已久。
    “那我們一起出門吧，卡洛哥哥。放心，我會戴上麵紗，不會讓人懷疑到是你。”
    屋外。
    煙火和遊行還在繼續。
    夜空被絢麗的煙火點亮，五彩斑斕的光芒在黑暗中綻放。
    然而，在無人在意的街角，艾莉婭和卡洛並肩行走著，仿佛與喧囂的世界隔絕開來。
    艾莉婭輕輕摟著卡洛的手臂，動作自然，臉上帶著一絲滿足的笑容。
    她的手指微微收緊，仿佛在確認他的存在。
    “卡洛哥哥，小時候我們就是這樣做的，記得嗎？你總是走得太快，我得拉著你才能跟上。”艾莉婭懷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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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洛低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是嗎？我怎麽記得是你總是東張西望，我得拉著你才不會走丟。”
    艾莉婭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說道：“那一定是你的記憶出問題了。”
    兩人一路走著，漸漸地，他們離開了喧鬧的主街，拐進了一條無人的小巷。巷子兩旁的牆壁上爬滿了藤蔓，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顯得格外幽靜。巷子的盡頭，有一個凸進去的小區域，不仔細觀察很難注意到。
    艾莉婭停下腳步，指著那個小區域，輕聲問道：“卡洛哥哥，你還記得這裏嗎？”
    卡洛的目光掃過那片已經一片狼藉的角落，眼中閃過一絲懷念：“當然記得，這是我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
    他走上前，伸手摸了摸牆壁上斑駁的痕跡。這裏曾經是他們玩耍的地方，是在這座充滿殺戮的城市中少有的美好回憶。然而，如今這裏隻剩下殘破的牆壁和散落的碎石，早已不複當年的模樣。
    艾莉婭走到他身邊，輕聲說道：“記得我們最後一次偷偷來這裏玩耍嗎？那天正好趕上魔族的入侵。如果不是你，世上早就沒有我了。”
    卡洛笑道：“如果沒有我，你根本就不會來這裏吧。畢竟那時候艾莉婭可是個膽小鬼，總是跟在我後麵。”
    艾莉婭用另一隻手輕輕捶了他一下，臉上卻也帶著笑意：“你才是膽小鬼呢！”
    兩人相視一笑，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說起來，確實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這麽放鬆了。
    自從母親去世後，卡洛每天都在殺戮中度過，仿佛陷入了一個漫長而沉重的夢境。即便是艾莉婭，也很難將他從那個夢中喚醒。
    煙火的光芒漸漸暗淡，二人也從深巷中走到寬敞的街道。艾莉婭輕輕鬆開卡洛的手臂，抬頭看著他，眼中帶著一絲猶豫。
    “卡洛哥哥，”她低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試探，“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勇者小隊的其他人...這件事情嗎？伊芙麗姐姐的狀態……很不好。”
    卡洛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如果可以，我也想告訴伊芙麗，但她的信仰注定了她無法說謊，一旦她知道了真相，很快就會傳遍整個王國。”
    “至於亞登，就像我說過的，他是個話癆酒鬼，嘴太鬆了。而薇薇安......她更關心的是任務和結果，我是生是死，對她來說肯定無所謂。”
    艾莉婭點點頭，心中有一絲僥幸，她暗想：“幸好我是知情者，否則，估計會和伊芙麗姐姐那樣吧。伊芙麗姐姐真的很在意卡洛哥哥...”
    卡洛看著走神的少女，問道：“怎麽了？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麽，我隻是覺得……自己很幸運。”艾莉婭甜甜一笑，隔著麵紗，卡洛都能感受到她笑容中的甜美。
    她很快又挽著卡洛向前走，直到看見一家大型商店。
    “在這裏等我一下。”她說著，就捂著帽子，走進商店裏。
    返回時，她手裏帶著一個精致的盒子，迫不及待地遞給卡洛。
    卡洛打開盒子，裏麵是一枚銀色的戒指，戒指呈枷鎖狀，鑲嵌著一顆深藍色的寶石，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這是……封禁之戒？”卡洛有些發愣，“艾莉婭，沒必要吧？我現在已經夠弱了，。”
    封禁之戒，顧名思義就是限製攜帶者能力的戒指。由於中怠惰禁咒的人數眾多，而其中很多人都會下意識地使用能力，特別是魔法師，他們甚至已經把施法變成了本能。為了強迫他們能夠戒斷，這種戒指才得以產生。
    艾莉婭的臉上帶著一絲得逞的笑容：我一直想送卡洛哥哥禮物，就是不知道送什麽好。現在，我終於知道了。”
    卡洛苦笑著搖了搖頭：“哪有送這個作為禮物的？我自己能克製的呀，艾莉婭。”
    艾莉婭撒嬌般地拉住他的手臂，聲音中帶著一絲嬌嗔：“我就是不放心嘛！你戴上它，我才安心。你看其他中咒的人也都是這樣的，有所限製才好得快。”
    從小到大，他一向抵擋不住艾莉婭的撒嬌。他歎了口氣，將戒指戴在手上。
    戒指剛一戴上，他便感覺到一股奇異的魔力波動。戒指上的鎖鏈逐漸擴散，先將他的整個手掌束縛，然後是整個手臂，最後是全身。再看戒指時，它已然不見。
    卡洛本就不多的能力，再度被上了一把鎖。
    但總體上感覺還算良好，並沒有什麽難受或者虛弱的感覺。
    “戴上戒指後，我剩餘的能力都可以隨便用了吧，艾莉婭？”
    “嗯！卡洛哥哥真厲害，一般人戴上了，很可能連日常行動都收到限製，卡洛哥哥卻還能有戰鬥力。隻要戴著戒指，還能使用的能力隨便你用。”
    卡洛試了試，應該還能發揮出中階戰士的實力吧。
    隻是大部分攻擊性魔法都無法再使用了。
    也好，做個普通人也不錯。
    大不了再摘下來就行。
    他的想法瞬間被艾莉婭看穿，她又板起臉，認真地說道：“卡洛哥哥，直到怠惰禁咒被破解前，你都不許脫下來。長痛不如短痛，這可是你教我的。”
    “好，我答應你。”
    “拉鉤！”
    她伸出手，卡洛也學著伸出手，小拇指互相勾了勾。
    然後，艾莉婭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不安，有點害怕卡洛討厭自己。
    “卡洛哥哥，你也別嫌我麻煩，誰知道怠惰禁咒一直持續下去會有什麽後遺症呢？況且，你的怠惰級別已經是九級，是我所見過最高的。”
    卡洛當然能體會艾莉婭的關心。
    於是他摸了摸艾莉婭的頭，安撫道：“我怎麽會嫌你麻煩呢？有你在我身邊，是我的幸運。”
    少女低下頭，紅著臉。
    “幸運的是我才對。”她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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