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書齋裏寂靜得隻剩下火焰燃燒的輕響。
    窗外，月光冷冷灑下。
    卡洛雙手在空中一合，掌心的符文迅速收攏，光痕彼此勾連成一個複雜的環形法陣。
    陣紋旋轉時，寒氣從其間迸出，迅速蔓延至四周。
    伊芙麗斜倚在不遠處的榻上，身上隻披著一層輕薄的紗衣。燭光透過紗料勾勒出她修長的線條，她卻似乎全然不覺寒冷，手中翻閱著厚重的羊皮卷。
    “薇薇安的道別打動你了嗎？”她打破了沉默。
    卡洛的目光仍停留在符文上，淡淡道：“她要是一直是這種性格，誰還會討厭她呢？”
    “長生種可能確實也有她們的煩惱吧，活得太長，活到後麵連自己都丟了。我現在其實也沒那麽討厭她了，無非隻是偏激了一些。”伊芙麗翻了個身，眼神落在書頁之外。
    桌上的銅壺，表麵突然結出一層粗糙的白霜，然後又快速消融，這個過程不斷被重複。
    “我記得在終焉之戰後，你們還吵架來著，你情緒波動挺大的，是為了什麽？”
    “當然是因為你的死。我已經很難過了，她還要來責問我，為什麽在終焉之戰前不采納她的意見。”
    “什麽意見？”
    “我們抵達魔王城的那天，隻有你能通過那道結界，我們根本就進不去。也就是說，我們根本就對最後的戰鬥沒有任何幫助，當薇薇安察覺到這一點後，她很不甘心，便又開始了她那偏激的想法。”
    伊芙麗抬眸，順勢翹起一條雪白的小腿。
    “她想讓我幫忙，把自己的靈魂熔入聖劍。”
    “什麽？”
    “我拒絕了，因為我知道你最討厭這樣。一切結束之後，她就前來指責我，說若是我能聽她的，她可以抵消一部分的詛咒，至少能讓你活著回來，這樣才是真正杜絕了魔族的威脅。”
    “但你做得是對的。”
    “但我也確實後悔了。”伊芙麗輕歎，眼神柔和下來，“好在你是個大騙子。”
    “抱歉。”卡洛俯身伸手去撫摸她。
    卻被伊芙麗一把甩開：“冰冰的，別摸我。你的魔法研究好了嗎？如今形勢迫在眉睫，還有空和薇薇安約會。”
    “算是有了一些眉目。”
    卡洛雙手在空中一合，窗外，一隻小鳥瞬間被凍住，羽毛僵硬成一層透明的冰膜，散發著濃厚的寒氣。
    過了片刻，冰膜表麵出現細微的裂紋，隨即哢的一聲，碎片剝落。
    那小鳥抖了抖翅膀，竟毫發無傷地振翅飛遠。
    伊芙麗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真奇妙，我都以為你在搪塞溫莎呢，沒想到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居然還真能做到。”
    “冰封之所以致命，是因為當大多數生物被冷凍時，體內的水會在血管與細胞之間形成冰晶。這些冰晶就像無數微小的刀片，撕裂血管與組織，刺破細胞，令血液與水分迅速流失，最終導致死亡。”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一彈，幾片尚未完全融化的冰晶在空中漂浮，折射著微光：“但冰晶的形成並非瞬間，它有一個過渡階段。隻要溫度降得足夠快，施法的速度足夠精確，就能直接跳過這一過程。”
    卡洛抬眼，眼神中閃過一絲鋒銳：“所以，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其實並非無法完成。隻是大家習慣了某種現象，而沒有去探索他的本質。”
    “真不知道你哪來那麽多奇怪的知識。”
    正當話音落下，夜色驟然被一聲巨大的龍嘯撕裂。
    伊芙麗下意識抬頭，紗衣輕輕一顫。
    隻見一隻龐然巨影掠過屋頂，遮蔽了半輪月光。
    伊芙麗放下書卷，狐疑望向窗外：“是補給隊回來了？但怎麽隻看到一條龍？”
    卡洛立刻站起身，眉頭微皺：“不對，它傷得不輕，恐怕是出事了。”
    ——————
    此時，王宮內。
    格倫幾乎是跌跌撞撞地闖進內庭，臉上滿是汗水與塵土。
    隨他一同墜落的，還有那條龐大的火龍豪斯。
    此刻的豪斯渾身鱗片焦黑，呼吸急促，龐大的身軀重重砸在廣場的石磚上，發出一聲低沉的哀鳴。
    夜色下，宮廷火光映照出一片混亂。，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守夜的士兵們。
    他們匆忙聚攏，長槍林立，卻在看到豪斯奄奄的模樣時，紛紛露出驚駭的神色。
    “是格倫大人回來了。”
    “格倫大人看上去傷得好重，快去通知公主。”
    幾名年輕士兵慌忙奔走，聲音在空曠的石廊間回蕩。
    溫莎本就輾轉難眠，聽聞異動，披著披風便快步趕來。
    “怎麽回事？”
    格倫早已摘下頭盔，彎著腰，大口喘息，蒼白的發絲淩亂，血跡順著額角蜿蜒而下
    他抬起頭，神情無比沉重：“殿下…我們在歸途中遭遇了攔截，大批飛行的魔族在北方的維薩斯山穀襲擊了我們。”
    “現在的具體情況如何？”維芮蒂安看著受傷的豪斯冷冷問道。
    “我們竭力突圍，但由於貨物太重了，隊伍根本衝殺不出去，隻能暫時躲避起來，由我回來報信。”
    “辛苦了，格倫伯伯，快喊牧師。”
    格倫搖頭道：“我沒關係的，但現在情況危急，可能得維芮蒂安殿下出麵解圍了。”
    “放心，天空是我們的領域，這種魔族雜魚來再多也擋不住我。溫莎，眼下大戰在即，要不你留在王城，我去把他們帶回來。”維芮蒂安詢問道。
    “我們一起去，去維薩斯山穀的路線我很熟悉，快去快回即可。”
    “好，那我們即刻出發。”
    此時，牧師們已趕來，急忙圍上前去，為格倫和豪斯處理傷口。白光閃爍，禱言聲低沉而急促，火龍豪斯的胸口起伏漸漸趨緩，但仍虛弱不堪。
    火焰與夜風交織之下，維芮蒂安閉上雙眼，下一刻，耀眼的光芒中，紅色的巨龍自火光中騰空而起。
    溫莎一把攥緊披風，縱身躍上龍背。
    “走！”
    維芮蒂安振翼而起，攜著溫莎直撲北方的黑暗。
    伊芙麗靜靜地站在窗前，看著那抹白光騰空的方向。
    片刻，她轉過頭：“你不去麽？”
    卡洛低聲道：“那我去看一眼吧。”
    他輕觸無名指上的戒指。
    瞬間，壓抑的力量如決堤般從他體內湧出。
    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