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與薇薇安並肩走在王城大道上，街道不再喧鬧。
    曾經熱鬧的集市被清空，叫賣的攤位隻剩下用木板封死的攤棚。
    酒館的招牌也被摘了，釘在窗內當加固板。
    空氣中彌漫著焦油與鐵屑的味道，那是工坊晝夜不停地趕製武器留下的氣息。
    兩側屋簷下聚著沉默的人群，男人和女人正換上皮甲與鏈甲，磨著生鏽的長矛與短劍。
    孩子們早些時候就已經被修女集中帶走，集中安置到地窖或神殿裏避難。
    幾名婦人正把布袋裏的幹糧分成小份，袋口縫著藍線，針腳細密。
    “這是給你的，分三天吃。”其中一個對另一人說，“最好多摻點水，弄得再稀一點。”
    薇薇安把披風扣緊一點，心情也隨之沉重了幾分。
    “我就是害怕永歌森林也變成這樣，但願我臨死前能多殺幾個魔族。”她輕聲說道。
    “你就這麽確定自己會死麽？”
    “不然呢？你想讓我拋下自己的戰友逃命嗎？”薇薇安轉頭看他。
    “我是說萬一，萬一你活下來了，你會想去做什麽？”
    薇薇安眨了眨眼，像是沒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
    她沉思了一會，忽然笑了笑。
    “嗯...我想我會去艾蘭王國，去指導勇者，畢竟勇者是勝利的關鍵。”
    卡洛失笑：“哦？”
    “有什麽好笑的，你覺得我不夠格嗎？”
    “夠，到時候可別對他太嚴了。”
    薇薇安眼裏浮起複雜的情緒：“你覺得…這場仗，我們能撐多久？”
    卡洛沉默片刻，望著前方士兵正在加厚城牆。
    “撐不了多久的。”他很直接。
    “嗯，是啊，我們的人太少。即便所有市民都拿起武器，也是不夠看的。”她點了點頭，呼出一口寒氣。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響。
    一個踉蹌的身影從一座的屋門裏倒退而出。
    他穿著一件已經褪色的學者長袍，袖口磨得起了毛邊。
    一位盔甲斑駁的長官快步追出，皺眉看著他，語氣冷硬。
    “貝爾學士，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現在戰事在前，整個摩爾莫斯危在旦夕，沒有人能再配合你做那些試驗。”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目光卻仍帶著某種執著的亮光。
    “大人啊，這真的…真的非常重要。我和我的導師都為此傾注了一生，眼下已經試驗成功了，我隻是希望可以見到溫莎公主，讓她想辦法把這個種子流傳...”
    “貝爾學士，溫莎公主很忙，我們也根本沒有心情在意你的種子。”長官打斷他，聲音中透著疲憊和不耐。
    “它真的可以幫助無數的人啊...”
    但那名長官扭頭便走，門重重關上。
    貝爾站在原地，背影頹然。
    但很快，他就站了起來喃喃道：“我得找地方藏起來，即便摩爾莫斯敗了，說不定...說不定後世會被發現。”
    他抱緊懷中的包裹，踉踉蹌蹌地跑開，不慎摔了個大跟頭。包裹跌落在地，滾出幾粒細小的東西。他狼狽地爬起，拍去衣上的灰塵，抱起包裹，跌跌撞撞地奔向遠方。
    薇薇安走上前，低頭拾起其中一顆細小的種子，放在掌心端詳。
    “聽說貝爾學士一直在研究能夠在荒地裏生長的種子，他真的成功了嗎？”
    卡洛看著眼熟，從薇薇安手裏接了過去。
    這不是諾爾給他的獎勵嗎？
    “卡洛，給我吧，哈哈哈哈哈，讓它在我的空間裏放個百年。誒，我得備注一下，免得我不知道是什麽作用的。”諾爾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雖然卡洛已經習慣了她的性格，但此刻還是有些繃不住。
    “哎呀，你想想嘛，我當然不能憑空創造一個東西，去影響你們世界的運行。特別是這麽厲害的種子，會引起的轟動可大了。至於獎勵，不是說了給你親親嗎？你自己不要噠，現在後悔也來得及哦，第一次給你留著呢~”諾爾似乎看透了卡洛的想法，俏皮的聲音再次傳來。
    真是，嚴謹的閉環。
    “或許我可以和溫莎說一說，畢竟這麽有價值的東西，就這麽埋沒在這裏也太可惜了。”薇薇安思考道。
    “不會埋沒的，交給我吧。”
    “你的意思是，你會離開是嗎？”薇薇安有些疑問，但她很快就甩了甩手，“不不不，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相反，我們是朋友，你能活下來我其實很高興。我要留下來隻是我的個人選擇而已，哈哈，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要抓緊時間了，遠距離傳送應該還能使用，但等到了開戰，所有的法師都會參戰的。”
    卡洛苦笑道：“薇薇安，我不是這個意思，但還是謝謝你的提醒。”
    “其實我今天也是來向你道別的，我的人類朋友，大戰在即，我也不能再這樣跑來跑去了。怎麽說呢，我就是這樣，有時候就是忍不住想找人說話，但大家都好忙，所以謝謝你，肯聽我說話，哄我開心。”
    薇薇安輕輕吐了吐舌頭。
    “之前還想請你喝酒吃飯，哈哈，誰想到城裏已經沒有酒館了，若是有機會，你就去永歌森林，帶著這個。”薇薇安伸手拿出一個翠綠的護符，“讓精靈們用最好的酒款待你。”
    卡洛接過護符，它異常的輕盈，就像握著一股風。
    “一定會去的，到時候，你要好好招待我。”他看著眼前熟悉的麵孔，仍然不能把她和那個薇薇安聯係在一起。
    但無論如何，現在的她，他一點也討厭不起來。
    “我怎麽...好吧，嘻嘻，就當是你對我的祝福吧，若是我真能活下去，我陪你喝到天亮。那...我回去了，願諸神祝福你的道路，我的朋友，洛。”薇薇安輕快地上馬，小手一揮，銀白色的頭發飄揚起來。
    “你也是，好好活下來。我會去找你的...”卡洛揮了揮手，把後半句話藏了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後。”
    馬蹄聲遠去，身影漸漸消散在夜色中。
    薇薇安突然一敲腦袋：
    “對了，這倒是提醒我了，應該求溫莎把菲爾薇也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