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放下手裏的書，喊過長隨。
    主仆自然已經有了默契，馬上就到了下職的時辰，收拾一下職房就準備回府。
    猛搖了兩下扇子，賈政長出了一口氣。
    禮部官員清貴，以往夏日官員的職房裏從來不缺冰。
    看著長隨端著銅盆去倒水，賈政嘴角不由抽了一下。
    連宮裏都因為順天府內醫館病患大增而減少冰的用量。
    其它大戶能不向皇家看齊，跟著一起給醫館捐冰。
    既然大家都不夠用，衙門自然也在削減用量。
    京城賣冰的商家生意依然火爆，可京中大戶人家的買冰卻低調起來。
    長隨手裏忙碌著，嘴裏一邊細數著今日持帖到府拜見的人。
    有心的哪怕再遠都會派心腹去榮國府送上賀禮。
    賈家幾個重要親戚雖然湊出不少銀子，可依附榮國府的官員同樣沒少出力，並且一點也不差。
    眼看要收拾齊整，主仆倆準備回府，禮部侍郎身邊的長隨尋了過來。
    賈政一臉問號的，府裏多少事等著自己去處理呢，怎麽這個點找自己談公務。
    賈政行禮後，侍郎大人這才請著坐下。
    “也沒什麽大事，聽說存周和王寧遠熟悉，還沾親帶故！
    順天府動作頻頻，還都牽扯禮部主管的事宜。”
    一開口賈政就明白侍郎大人的意思。
    順天府最近做的事明顯侵蝕了禮部的權力，也就是侵犯了禮部的利益。
    自元宵燈節賜書一事，如今禮部幾位官員已經罷免入罪。
    到現在還有幾位使節身陷牢獄。
    王寧遠對禮部態度一目了然，想拿回禮部的權力，自然需要溝通。
    陛下對順天府的支持，禮部官員能不懂？
    王寧遠肯定會和禮部官員溝通，這種事宜早不宜遲。
    “如今禮部被動，王寧遠手裏還握有實在證據，禦史彈劾順天府，反倒被順天府拉去當了苦力。”
    侍郎嘴裏說著忍不住苦笑著搖搖頭。
    “關於學政和書籍又是咱們禮部的職權。
    若禮部還沒所作為，難免都察院會落井下石。”
    權力的鬥爭不就是如此，禮部維護不了自己的權利，就別怪大家都衝上來分權分政績。
    反正出頭的是順天府，其它人也隻是順手為之。
    提起王寧遠，賈政就頭疼。
    因為建省親別院榮國府底牌基本已經暴露，如今依附榮國府的官員想來皇城司和北鎮府司已經有了底。
    雍慶帝給了榮國府或者說賈政其它政治資源，投懷抱李，賈政必須要用手裏的資源進行置換。
    修建省親別院收的賀禮也許會成為他們為榮國府做出最後的貢獻。
    “順天府書籍、戲曲、話本審核必須要有禮部參與，府學和儒生功名之事也需聽取禮部意見。
    最緊要的是國子監和宗學搜檢一事禮部要參與進去。”
    同樣是皇親國戚，在禮部侍郎眼裏也隻是多了一層華麗的外衣。
    也是隻是華麗，沒有別的任何用處。
    賈政也就是一個中間人，由他去和王寧遠溝通，最後具體的政治交易說不定都沒賈政的席位。
    賈政輕輕點著頭，渾身透露出一種正在思考的氣質，心裏卻在等著侍郎說出禮部交換條件。
    沒想到，侍郎大人卻關心起榮國府省親別院的建設進度，明顯隻打算讓賈政做一個傳話人。
    之後的交談中雖然氣氛更加輕鬆，可兩人心中已然有了隔閡。
    長隨小心的跟在賈政身後，小心的揣測著自己老爺的心事。
    “派人回府，就說老爺有事，晚些回府。
    可知王寧遠這個時辰在哪？”
    “王府丞最近忙碌，這個時辰應該還在順天府。”
    賈政進了轎子，這才吩咐道。
    “去順天府！”
    賈政見到王寧遠時，王寧遠正站在桌案邊盯著輿圖發呆。
    隻一眼，賈政就看出那是漠南各部的勢力分布，還有晉地三鎮和寧夏衛邊軍的駐紮地。
    朝堂和兵部不是主張演武結束嘛？
    賈政剛接過茶杯，王寧遠就開口問道。
    “賈大人居然如此悠閑，有時間來順天府閑談。”
    賈政來的目的不問王寧遠也知道。
    喝了兩口茶，賈政將茶杯放下，這才走到王寧遠身邊。
    “互市以及和談的結果不錯，若還不撤軍，怕是會適得其反！”
    王寧遠噢了一聲，賈政這才接著說道。
    “此次演武最大的收獲就是掃蕩了漠南草原上的各路土匪和馬匪，徹底打通通往哈拉和林的商道。”
    對於賈政睜眼說瞎話的本領王寧遠早就見識過。
    馬匪到底是誰養活的大家心裏多清楚，真以為各個邊鎮之間就沒有齷齪。
    更別說那些大商戶之間誰不在暗中養點打手。
    要是真沒收獲，別說朝堂，邊鎮各個將領都沒臉見人。
    出關商隊被打劫的折子不少，整日嚷嚷著出關的也是邊軍。
    讓你們背出草原卻一無所獲，就別怪文官出手太狠。
    至於行軍途中遇到那些沒來的及躲避且不服中原朝廷的部落隻能算他們倒黴。
    牆頭草的結局完全看主官的心情，願意替勞苦部下爭取福利的殺了也就殺了。
    大軍過處若是不留下些屍體震懾草原那要大軍何用。
    漠南心向朝廷的部族不少，可他們手上同樣有漢人先祖的血。
    文臣可以在朝堂上高談闊論，可邊軍心裏的仇恨卻無法立即轉換過來。
    越靠近漠北荒漠的部族，心思更加難以猜測。
    大軍駐紮在漠北荒漠邊緣，不會整日隻操練。
    “賈大人是擔憂漠北難逃的那些小部族？
    隻要一日國璽還未落在和談的文書上，朝廷同漠北就處於戰爭邊緣。
    他們走親戚和朝廷何甘？”
    “王寧遠，草原上的秋日早到，萬一漠北諸部出爾反爾，提兵南犯，罪責誰來承擔。”
    王寧遠捋捋胡子，冷笑一聲。
    “誰來承擔，自然是兵部、五軍都督府、邊鎮將領承擔。
    朝廷每年拿出大筆銀子養軍，更是在國難時拿出糧食供他們演武，哪怕路途勞累，也不能怯戰。”
    “王寧遠，怎可將家人安穩置於朝廷國策之上。
    如此意氣用事，將來如何服眾！”
    “賈大人這話更該去和陛下去說！”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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