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電話那端終於傳來了宋煜的一聲細微而沉重的輕歎。
    “他暫時還活著，但情況相當不妙。”
    顧苒樂聞言，心中的大石悄然落地。
    隻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不是嗎？
    否則，那份自責與愧疚，恐怕會如影隨形，纏繞她一生。
    行醫多年，她對待每一個接診的病人，都認真負責，從無懈怠。
    然而，這一次，她接診了病人，卻沒有能夠給予他應有的係統治療，這讓她心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愧疚。
    “那你順路把他帶過來吧。”顧苒樂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急切。
    “要是厲南熹要跟著一起來呢？”宋煜在電話那頭問道。
    “跟著就跟著吧，她作為母親，不放心自己的兒子，這是人之常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顧苒樂想了想，心想厲南熹跟來也好，正好可以把厲鴻煊後期的護理事項詳細交代給她。
    “那……行吧。”
    宋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卻又沒有說出口。
    顧苒樂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兩人又簡單地聊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接診的病人都已經得到了妥善的安排，顧苒樂這才騰出空來，給顧靜澄撥去了電話。
    顧靜澄接到電話，連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穿著睡衣，心急如焚地趕了過來。
    等他進了屋，顧苒樂這才發現，他竟然還光著腳。
    “大哥……”
    顧苒樂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難以言表。
    顧靜澄的眼眶已經微微泛紅，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你什麽時候醒的？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零點那會兒就醒了。”顧苒樂誠實地回答，心中卻有些愧疚。
    她應該一醒來就告訴他的。
    “現在都三點多了，你怎麽現在才給我打電話？”
    顧靜澄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責備，但更多的是對妹妹的關心和牽掛。
    顧苒樂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那些複雜的情緒和經曆，似乎一時間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下一秒，她便被顧靜澄緊緊地擁在了懷裏，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平日裏那個矜持穩重、風度翩翩的男人，此刻卻情緒失控，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顧苒樂的肩頭。
    顧苒樂心中充滿了自責，她輕輕地拍了拍顧靜澄的背，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對不起大哥，讓你擔心了。”
    “以後再也不許這樣了！”顧靜澄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但隨即又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太重了，連忙改口道，“你知道大家都很擔心你嗎？老三最近這段時間都不去劇組了，天天守在你床邊，哭得像個淚人兒似的。”
    顧苒樂聽著大哥的話，心中更加自責不已，“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等顧靜澄的情緒漸漸平穩，他突然感到一絲尷尬悄然爬上心頭。
    一個大老爺們，居然剛才哭得那麽慘烈，真是有些丟人現眼。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囁嚅著說：“我給老二和老三打個電話吧。”
    “還是……”
    顧苒樂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心裏也沒個準兒，不知道自己何時又會突然離開，見一麵，確實穩妥些。
    尤其是顧老三，那個自小就愛哭鼻子的小家夥。
    這段時間，恐怕他的眼淚都快流成河了。
    那孩子啊，不管長到多大，終究還是個孩子。
    顧苒樂生怕顧修遠一會兒過來會吵醒正在休息的江老爺子，便來到了門外。
    不一會兒，一個衣衫淩亂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
    他一邊跑，一邊還在嗚咽著，那哭聲在寂靜的夜晚裏顯得格外刺耳，讓人心裏直發毛。
    顧苒樂重重地歎了口氣，沒好氣地說：“顧修遠，你姐我還活蹦亂跳的呢，你嚎啥呢？”
    “哇——”
    顧修遠一聽這話，哭聲反而更加響亮了。
    他像個小炮彈一樣衝過來，直接將她緊緊抱住，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積壓的委屈和擔憂全都宣泄出來。
    顧苒樂無奈地任由他在自己肩頭哭得像個淚人兒，心裏卻是暖暖的。
    緊接著，顧致軒也趕到了。
    他衝顧苒樂微微一笑，走上前輕輕揉了揉她的腦袋，打趣道：“總算是醒了，你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的，這下睡飽了吧？”
    顧苒樂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輕輕拍了拍懷裏的顧修遠，故作嚴肅地說：“我數到3，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扔到大門外去。都多大的人了，哭起來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說完，她便開始數數：“1、2……”
    剛數到“2”，顧修遠就立馬止住了哭聲，但眼淚還是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他一雙眼睛紅得像兔子，低著頭委屈地看著顧苒樂，嘴巴一撇，眼看就要又哭出聲來。
    顧苒樂瞪了他一眼，警告道：“顧修遠，你最好把嘴巴給我閉上，再哭我可真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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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修遠聞言，趕緊用手抹了把眼淚，抽抽搭搭地說：“姐，你一醒來就凶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顧苒樂心裏不由得一軟，但嘴上依舊硬邦邦地說道：“瞧瞧你這出息樣，我顧苒樂怎麽會有你這麽個愛哭鼻子的弟弟？要是說出去，可真夠丟人的！”
    顧修遠吸了吸鼻子，滿不在乎地回應道：“丟人就丟人唄，反正隻有我顧修遠是你顧苒樂的弟弟！就算我再怎麽哭鼻子，也還是你顧苒樂的弟弟，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
    “……”顧苒樂一時無語。
    隨後，她掃了一眼顧修遠身上那件一隻袖子正穿、一隻袖子反穿，在背後扭成麻花的睡衣，無奈地扶了扶額頭，“趕緊回去把衣服穿好，我在這兒等你。”
    顧修遠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絲毫沒有覺得不好意思，當即將衣服脫了下來，抖了抖，重新穿好。
    “趕緊回去換衣服，別磨蹭了。”顧苒樂催促道。
    這地方的溫度現在已經有些涼了，尤其是到了夜裏，涼風嗖嗖的。
    “大哥，二哥，你們也快去穿件衣服，別著涼了。一會兒過來，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顧苒樂又跟顧靜澄和顧致軒說道。
    “我不冷——”顧修遠剛開口說自己不冷。
    “好。”顧靜澄直接打斷了他，拽著他回去換衣服了。
    等兄弟仨離開後，顧苒樂這才捏了捏眉心，剛準備轉身回屋，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她定睛一看，叫道：“高隊長。”
    “老大。”高隊長聞聲快速走上前來，“你可算醒了，大家都擔心死你了。”
    顧苒樂笑了笑，說道：“是啊，我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的，一覺醒來都過去一個多月了。”
    “醒來了就好，兄弟們都很擔心你，我這就去跟他們說一聲。”高隊長高興地說道。
    “這會兒大家都還在睡覺呢，天亮再說吧。”顧苒樂製止了他，“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說，咱們進屋來說吧。”
    說著，顧苒樂便帶著高隊長進了屋。
    她將顧家人的安保安排，以及她對“顧城衛”的打算和安排，跟高隊長詳細地交代了一遍。
    高隊長聽完後的第一反應是：“老大，你不會又要睡覺，一覺又要睡上一個多月吧？”
    “有這個可能啊，所以得提前安排好。我交代給你的事情，能做好嗎？”顧苒樂認真地看著高隊長問道。
    “事肯定能做好，就是——”
    “高隊長，我也相信你能做好。”
    顧苒樂拍了拍高隊長的肩膀，打斷了他後麵的話。
    說完，顧苒樂站起身，又拍了拍高隊長的肩膀，“時間還早，你也去睡一會兒吧，別把自己累垮了。”
    高隊長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出口。
    他知道，如果她不想說，就算他問，她也不會說的。
    作為下屬，他的任務就是做好老大吩咐的事情，其他的，無需多問。
    “老大，那我先回去了。”
    “好，你去睡一會兒吧。”顧苒樂應了一聲。
    望著高隊長離去的背影，顧苒樂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暖流。
    她知道，自己能有今天，離不開身邊這些兄弟們的支持和幫助。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默默地付出，為了她，為了這個家，為了“顧城衛”。
    高隊長離開後，顧家三兄弟迅速換好衣服返回。
    顧修遠明顯經過一番打理，洗過臉後，整個人收拾得煥然一新，與之前哭得像隻小狗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顧苒樂見狀，忍不住調侃了他幾句，隨即收斂起笑容。
    因為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頗為嚴肅，她必須讓自己嚴肅起來。
    “我明天可能還會陷入昏睡。”顧苒樂緩緩開口。
    “什麽叫明天可能還會陷入昏睡？”顧修遠一聽，直接急了，“你好不容易才醒過來，怎麽又要昏睡過去？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你自己不就是醫生嗎？怎麽不能給自己看看？要是自己治不了，咱就去找別的醫生啊！”
    顧修遠那眼淚又不爭氣地湧了出來，仿佛決堤的洪水。
    顧苒樂無奈地望著他，說道：“顧修遠，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顧修遠淚眼婆娑地盯著她，重複著剛才的問題：“什麽叫明天可能還會陷入昏睡？”
    “這隻是一種假設而已。”顧苒樂解釋道。
    “我不要這樣的假設！”顧修遠情緒有些激動。
    “修遠！”顧靜澄低聲喝道，“現在閉上你的嘴，聽樂樂把話說完。”
    “大哥……”顧修遠委屈地喊道。
    “要麽閉嘴，要麽滾出去，你自己選。”顧靜澄的語氣不容置疑。
    顧修遠抽噎了幾下，最終還是乖乖閉上了嘴。
    顧苒樂這才得以繼續，“如果我明天再度昏睡，你們千萬不要像之前那樣擔心得要命。你們該吃吃、該喝喝、該工作去工作。隻要我還有呼吸和心跳，就一定會再次醒來，隻是具體時間我無法確定。如果你們非要問為什麽，其實是因為在我昏睡的時候，我的靈魂穿越到了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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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你在胡說什麽！”顧修遠一臉驚愕，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顧苒樂翻了個白眼，說：“顧修遠，虧你還演過穿越劇，你以為那些穿越小說都是憑空瞎編的嗎？”
    “難道現實中還真的存在穿越這種事情？”顧修遠顯然難以置信。
    顧苒樂一本正經地說道：“任何事情都不會是無中生有、空穴來風的。你沒有遇到過，就不要輕易質疑它的存在。”
    顧修遠仔細想了想，覺得顧苒樂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
    他忍不住朝顧苒樂湊近了幾分，親昵地挽住她的胳膊，滿臉好奇地問道：“那姐，你跟我講講唄，你到底穿越到了古代還是現代？是成為了一個仗劍走天涯的俠女，還是……”
    “還是什麽？怎麽不繼續說了？”顧苒樂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眼神中充滿了調侃。
    顧修遠撓撓頭，“姐，你把我帶溝裏了！”
    顧苒樂輕輕一笑，捏了捏顧修遠的臉頰，眼中滿是寵溺。
    “修遠啊，你都已經是個大小夥子了，以後遇到事情，別再動不動就掉眼淚了，那樣真的很遭人嫌棄的知道不？你就好好去拍你的戲，做你自己喜歡的事情，要是覺得累了，就回家來歇歇。要是有人敢欺負你，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去找高隊長，整個‘顧城衛’都是你的堅強後盾，我們可不怕任何人，記住了嗎？”
    “姐……”
    顧修遠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委屈和不舍，眼眶也微微泛紅。
    “你看看你，又要哭了。總是這樣哭哭啼啼的，哪像個男子漢啊？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就當我這是出門去旅行一趟，放鬆放鬆心情嘛。遇到什麽困難，記得跟大哥二哥說，別一個人憋在心裏。咱們家雖然現在不比以前了，但也不是誰都能隨便欺負的。我成立‘顧城衛’的初衷，就是為了保護我的家人，讓他們能夠安心地生活。”
    說到這裏，顧苒樂自嘲地笑了笑，輕輕扯了扯唇角，“不過現在啊，這個家裏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姐……”顧修遠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了，好了。”顧苒樂輕輕拍拍他的肩膀，柔聲說道，“今天我醒過來，真是個好日子，我們應該開心才對。別總是這麽愁眉苦臉的，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她轉頭看向顧靜澄，“大哥，我知道你一直想把公司重新做起來，讓它恢複到爸爸在時的那種輝煌。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做到的。但是啊，我不希望你為了這個目標把自己逼得太緊，那樣太累了。事業固然重要，但人生除了事業、掙錢和實現人生價值之外，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著我們去體驗。比如啊，結婚生子，建立一個幸福的家庭。大哥，你和嫂子到底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我可期待著下次逛完世界回來，能聽到你們已經結婚的好消息呢。”
    顧靜澄聽了妹妹的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無奈地說道，“你渲染了半天氛圍，就為了催婚吧？你這丫頭。”
    “你都三十歲了，男人三十而立，家成了，才能更安心地立業啊！二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顧苒樂調皮地把話題轉向了顧致軒。
    顧致軒隻是笑著，並不接話。
    “二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該找個伴兒了。大哥人家有女朋友，結婚是隨時的事。你現在還是個單身狗呢！趕緊找吧，你要是不找，那我可就要動用人脈資源給你介紹了。到時候啊，一天安排一百個相親對象，排著隊讓你見，看你還能躲到哪裏去！”
    顧苒樂嘮嘮叨叨說了很多。
    但越說，氣氛越凝重。
    她自己也感覺出來了，最後索性也就不說了。
    “行了，就這吧，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搞得跟那個啥似的。你們都去補覺吧，我還有事。”
    算算時間，傅寒霆和宋煜等人也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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