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如玉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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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家人走前又在求仁堂吃了送別宴,枇杷第一次出席兩家的宴會,也第一次見到王大人和他兒子王世叔,王大人六旬左右,削瘦高挑,身材挺拔,一頭白發,雖然滿臉皺紋,但一雙眼睛神采奕奕,氣度超卓。而王世叔相貌雖然也不錯,但在風度神采上卻差了些,特別是在傲雪寒鬆般的父親和玉樹蘭芝的兒子兩人的襯托下更加不起眼。
聽說王世叔從少年時便留在京城讀書,但在科舉上始終沒有建樹,屢試不第,到了三十歲上,王大人便不令他繼續讀書,而是帶在身邊做些幕僚的事務,所以年近不惑之年仍是白身。
行了禮問了安,王大人便向玉進忠笑道:“進忠好福氣,有佳兒亦有佳女啊!”
爹也笑著指著枇杷說:“從小家裏就寵著,寵得太淘氣了。”
枇杷聽著大人們說話,退回到自己的席上,靜靜地坐下,輕垂眼簾,樣子乖巧極了,怎麽也不似爹口中淘氣的那個女兒。就連同席的王十六娘和史三娘也不住地看向她,又悄悄相互示意表示無限驚奇。
其實枇杷並不是裝出來的,她從小就在母親的教導下習得淑女的言行舉止,早已經習慣在出席宴會時應該擺出的姿態。而且今天她格外低調,也是因為她對麵就是王淳——她不想見到他,尤其不想見到他眼眶還沒消退的青腫。
雖然在心裏一直認為自己有道理,但好幾天時間過去了,枇杷的傷已經好了,但是王淳還青著眼眶,讓人心裏的感覺並不那麽好。
好在,就要分開了,以後能少見就少見一次吧。
玉家搬到了租下的院子,生活慢慢走向正軌。軍械庫內緊急的事務已經處理完畢,爹便不似先前一般的繁忙,晚上時常回來;三哥一直跟著王大人辦差;娘忙著將家裏各處整理妥當;就是梅姨娘也因為離開王家的環境而老實多了;而枇杷也被娘要求自己打理好自己的東耳房。
從耳房內所有器具用品的記帳,到挑選合適的床幔簾袱,再到整理自己的衣飾;收拾書案。這些瑣碎的事務先前枇杷很少做,都是娘和劉嬤嬤幫她打點的,現在楊夫人認為女兒應該一一學起來了,便細心地教導她。
千萬別小看這些雜務,將自己的小院子管好了,將來再管一個大家庭就不難了。”楊夫人指點著枇杷用帳本將零用錢記上,笑道:“收進來的錢,支出去的錢計得清清楚,想查時也能隨時查到,這個小帳本與家裏的大帳本在道理上是完全是一樣的。”
枇杷倒是無可無不可的,按楊夫人的要求一一做了,分外高興地看著新放入自己錢盒的兩緡錢,“娘,你給我這麽多錢零用?”
其實也不算多了,”楊夫人想起自己年少時珠環翠繞、一擲千金的生活,隻覺得枇杷過得很節儉,怕她舍不得用,遂道:“京城自有營州沒有的好處,你爹和你三哥的俸祿都是按月給的,又有祿米。就是我們帶來的二百人,在軍械庫做事也有餉錢,家裏著實寬裕起來了,以後娘每個月都給你兩緡錢零用。”
太好了,”枇杷笑道:“明兒沒事兒我想到外麵逛逛。”
看你三哥是不是有空,若是他能陪著你,你們就去吧。”
三哥哪裏能有空?他每日都跟著王大人去忙案子的事,”枇杷一嘟嘴,“娘,我可等不及了,明天我讓阿魯那帶我出去玩。”
楊夫人知道阿魯那早在京城裏逛熟了,搬了家臨時發現缺些什麽也都是喊他去買的,又知道那孩子極忠心,猶豫半晌便答應了,第二天一早將阿魯那叫進來囑咐幾句,也拿了一緡錢給他,“這是給你的,隨便買些喜歡的東西。”
於是枇杷和阿魯那在楊夫人的一聲聲叮囑中歡天喜地出了門,阿魯那待楊夫人關了門回去後便悄悄向枇杷道:“你娘真好。”
是啊,”枇杷道:“所以今天我們略逛逛就回去,免得我娘擔心,而且以後再出門也就不難了。”
就聽你的。”阿魯那答應著,看枇杷身上隻掛了一個小巧的荷包,半點也不顯眼,也馬上將那
一緡錢放到自己腰間纏好,又問枇杷,“還能看得出嗎?”
看不出了。”枇杷看過點頭表示讚同,“這樣才好。”有了上次的經曆,過後他們也都明白上次的錯處,再不會傻傻地將錢財外露。
玉家租住的順意坊就在東市後麵不遠處,枇杷與阿魯那出了坊門再轉過去就到了東市的街麵上,枇杷便笑道:“今天我想給娘買點東西帶回去,再細看看京城賣的東西哪些是營州人喜歡的,我們好置辦些貨品。”
好。”阿魯那從來都是讚成枇杷的一切意見,但他也有一個問題,“我們現在隻有不到十緡錢,拿這些置辦貨品肯定不夠啊?”
我想把我的首飾拿出來當了,”枇杷這些天一直在思忖這件事,現在已經胸有成竹,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荷包,“今天我拿一件先問一問能當多少錢,我們拿這些置辦貨品,你送回營州,一半分給大家做禮物,一半換了皮毛回來,到京城後再將皮子賣掉把首飾贖回來。”
枇杷,你果然好聰明,我們這樣既把大家的禮品也送了,又能不花一文錢。”
對呀,”枇杷又道:“我算了時間,最晚在春節前你就能從營州回來了,我恰好在過年會客時能將這些首飾拿出來用,免得母親擔心。”
阿魯那想想,也覺得萬無一失了,就又問:“我什麽時候回營州呢?怎麽走?”
這我也想過了,我們去找樊老板,就請他帶你回去然後再同他一起回京城,這樣我也就能放心了。”
樊老板?”
你怎麽忘記了?”枇杷道:“在營州時,我們少年營獵得的皮毛後來不是都賣給京城來的樊老板了嗎?他說在京城有一個鋪子,叫日東升的,我想那鋪子不在東市就在西市,我們到處找一找,肯定能找到他。”
太好了,就這樣!”
枇杷便帶著阿魯那走進東市,“我們還要先看看給大家要買些什麽,算一算要用多少錢。”
於是兩人一家家店走著,專門挑營州沒有,而且又實用的東西細看。
接著遇到了一家當鋪,又走進去將枇杷帶來的一支金釵拿出來估價。而且,枇杷和阿魯也都知道要謹慎些,並不立即當出去,隻記下價格,準備再找幾家比較,將金釵當的錢最多
一出當鋪的門,迎麵就看到臨川王正嚴肅地用手托著胖下巴看向自己,而王澤就站在他身後微笑著。
算起來大家已經有十多天沒見麵了,先是枇杷傷了臉不能出門,然後就是搬家不能去聽雨軒,還真有一種如隔三秋的感覺,枇杷便也笑著迎了上去,“今天這麽巧?”
你還真是枇杷姐姐呀!”聽了聲音,臨川王露出總算想通了的樣子,“要是我不認識你,一定當你真是個小郎君呢!”
枇杷見有人已經看了過來,趕緊擺手道:“快別叫我枇杷姐姐了!”
臨川王也恍然大悟,笑道:“那我叫你什麽好呢?”又自顧自地說:“枇杷哥哥?不好不好!玉小將軍?這樣行嗎?”
枇杷也沒想好,就聽王澤笑道:“就叫玉四哥吧。”
玉四哥?不錯,以後你穿女裝我就叫你枇杷姐姐,穿男裝我就叫你玉四哥了!”臨川王又歪頭看看,“恰好你姓玉,看起來還真像如玉郎君呢。”
枇杷也覺得不錯,笑答:“我營州時一年倒有三百多天是穿男裝的,所以我穿女裝時有時反覺得要特別注意舉止言行,但穿上男裝就覺得自在多了。”又問他們,“你們到東市來是做什麽的?”
王澤輕輕咳了幾聲不語。
臨川王隻得道:“其實我們在東市等你兩天了。”
原來玉家搬出來後,臨川王就想約枇杷姐姐出來玩,可是卻被王澤攔住了,“王大哥說你搬家要收拾東西,讓我等幾天。後來我著急了,他就和我打賭,說三天內你一定會出門的。”
枇杷問:“今天正好在三天之內?”
今天是第二天,”臨川王故意作出一張苦臉,“枇杷姐姐,你害得我輸了。”
那你們賭的是什麽?”
我把醉香樓輸了。”臨川說完後又開心地說:“這樣也好,以後我們到東市吃飯,就都讓王大哥請客了!”
醉香樓?”枇杷吃了一驚,因現在就處於東市,便用手指著那最高的酒樓道:“那個醉香樓原來是你的?”
對呀!”臨川王不以為然地說:“當然現在是王大哥的了。”
真是沒有想到啊!”枇杷驚歎。
原來臨川王這樣富有,隨隨便便就拿這樣一個大酒樓打賭!但是臨川王卻毫不在意地道:“這算什麽,皇族勳貴哪一家不都有無數家產?就說你們家租的房子,還有整個順意坊那一片就都是永平公主的。”
先前不知道你們家租了這裏房子,既然知道了,哪天見了青河,告訴她一聲,就不必再交房租了。”
聽著臨川王大包大攬的語氣,枇杷趕緊拒絕,“租房子自然要交房租的,我們家又不是交不起,還是不要說了。”
王澤笑著打斷了他們,“我們還是上醉香樓上說話吧。”
臨川王和枇杷也是一笑,一見麵就有說不完的話,竟然忘記了還在東市街上,便都隨著王澤上了
醉香樓。
眼下朝食剛過,醉香樓裏人並不多,臨川王和魏國公熟門熟路地上了三樓的臨街的一間屋子,原
來他們剛剛就在這裏飲茶,又遣人在玉家門前等候,得到枇杷出門的消息又下去見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