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陸鳴喉頭哽咽，手臂下意識地收緊，緊緊抱住身前那兩個頭發花白、身形佝僂、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身軀。
    十二年……這沉甸甸的十二年，他踏上仙途，追尋那縹緲的長生，卻獨獨忽略了，這凡俗塵世間，最簡單，也最難割舍不下的溫暖。
    父親背脊不再挺直，母親鬢角染霜，歲月的刻刀在他們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與濃濃的愧疚，如同最烈的酒，瞬間湧上心頭，灼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待二老情緒稍稍平複，陸鳴那雙深邃的眸子，才緩緩轉向院中那幾個癱軟在地、抖如篩糠的潑皮無賴，眼神瞬間變得冰冷刺骨，不帶一絲溫度。
    “說。”
    陸鳴的聲音不高，如同寒冬臘月裏結冰的湖麵，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每一個字都化作了無形的冰錐，狠狠紮入那幾個潑皮的心底深處。
    “怎麽回事？為何逼迫我爹娘？”
    那肥胖頭目渾身一顫，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哪裏還有半分先前的囂張氣焰。
    “仙……仙師饒命！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仙師家人，罪該萬死！罪該萬死啊！”
    他顧不得身下傳來的陣陣騷臭，連滾帶爬地向前挪了幾步，對著陸鳴的方向拚命磕頭，額頭撞擊在堅硬的黃土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語無倫次地哀嚎起來。
    他涕淚橫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竹筒倒豆子般說了出來。原來，三年前村裏遭了災，收成銳減，偏偏陸鳴那未曾謀麵的小弟又生了場重病，急需用錢。
    陸大山走投無路之下，隻得向鎮上放高利貸的馬爺借了三十兩銀子。
    誰曾想，這高利貸如同滾雪球一般，利滾利，短短三年，竟翻到了駭人的一百兩！陸家砸鍋賣鐵，東拚西湊，好不容易還上了五十兩，剩下的五十兩，卻無論如何也還不起了。
    今日，便是馬爺派他們上門逼債，言語不和，便動起手來。
    陸鳴靜靜聽著，鬥笠下的麵容沒有任何表情，但眼中那抹寒光卻愈發凜冽。
    他沒有立刻發作，而是轉過身，看向一旁被母親攙扶著、臉上青腫未消的父親，聲音放緩了些許，輕聲問道：“爹，他說的是真的嗎？”
    陸大山老臉漲得通紅，羞愧難當地低下了頭，嘴唇囁嚅了半晌，才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嘶啞地歎息。
    “唉……是真的……都怪爹沒用……沒本事……”
    話語中充滿了深深的自責與無奈。
    “爹，您別這麽說……”
    陸鳴心中一痛，連忙上前一步，扶住父親的胳膊。
    他轉過身，冰冷的目光再次掃過地上那幾個抖得更厲害的潑皮，屈指一彈。
    幾塊碎銀子如同長了眼睛般，精準地落在肥胖頭目等人的左腿之上，發出清脆的骨頭折斷聲。
    幾人頓時一陣哀嚎聲傳來。
    與此同時，幾縷常人肉眼根本無法察覺的淡淡青煙，悄無聲息地自他指尖溢出，如同靈蛇般，無聲無息地鑽入了那幾個潑皮的體內。
    “這裏是十兩銀子，回去告訴那什麽馬爺，剩下的錢，我會親自去鎮上還給他。”
    陸鳴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著一股森然的寒意。
    “現在，帶著你的人，滾！永遠別再踏進青雲村一步！否則……”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未盡之語中蘊含的威脅，卻讓那幾個潑皮如同墜入了冰窖。
    那肥胖頭目雖然疼痛難忍，但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哪裏還敢有半分猶豫？
    “滾！我們這就滾！再也不敢來了！”
    他手忙腳亂地將地上的碎銀子扒拉進懷裏，也顧不上身上的汙穢，連滾帶爬地起身，口中語無倫次地喊著。
    招呼著同樣嚇破了膽的手下，互相攙扶之下逃出了院子，連頭都不敢回一下，生怕跑慢了半步，便會招來滅頂之災。
    待那幾個礙眼的家夥徹底消失在視線中，陸鳴才收回目光，快步走到父母身前，仔細查看他們的傷勢。
    母親李翠花隻是受了些驚嚇，臉上的巴掌印雖然紅腫，但並無大礙，隻是眼淚依舊止不住地流。
    父親陸大山身上的淤青看著嚇人，嘴角也破了，淌出的血跡已經幹涸，但好在都是些皮外傷，並未傷及筋骨。
    陸鳴心中稍安，連忙從儲物袋中取出一些低階的療傷丹藥。
    這丹藥是他煉氣期初期所用，但對於凡人來說，卻已是不可多得的靈藥。
    他小心翼翼地揭開藥瓶，動作輕柔地取出兩顆，遞了過去。
    丹藥剛一入口，帶來一陣清涼舒適的感覺，疼痛感直接消失。
    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兒子，拿出這般神奇的丹藥，舉手投足間便將那些凶神惡煞的潑皮嚇得屁滾尿流。
    陸大山夫婦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激動，卻也充滿了深深的擔憂與無數的疑問。
    張了張嘴，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陸鳴知道父母心中定然有千言萬語，他攙扶著二老。
    “爹，娘，先進屋吧，有什麽話，我們進屋慢慢說。”
    說著，他的目光才落到那個一直躲在母親身後，隻探出一個小腦袋，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又帶著一絲怯懦地偷偷打量著自己的少年身上。
    “爹娘！這是……我弟弟吧！”陸鳴臉上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和藹可親的笑容，心中卻是一片柔軟。
    少年被他一看，立刻又往母親身後縮了縮，小臉微紅，卻依舊忍不住偷偷地用那雙清澈的眼睛，打量著這個突然出現，趕跑了壞人，又對自己露出恐怖微笑的青年男子無比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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