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歇了兩天，王熙鳳去給莫皇後請安的時辰便正常了起來，並且笑著告知：
    “多謝娘娘給假三天。如今妾身來銷假，今兒就開始上差了。”
    莫皇後早已聽說王熙鳳如今給崇昭帝和陶哥兒出菜單。
    那父子兩個現在一天三頓都在一起吃，情分越發深厚親密起來。
    這就意味著自己兒子的地位愈加穩固！
    對於莫皇後來說，這是天下最好的一個消息！
    當下看著王熙鳳也不那麽礙眼起來，笑得極為溫和慈愛：“好好好！你自己的身子，自己有數就好。
    “李宣儀規矩得很，這一個來月你不在，她既沒有裁撤什麽人，也沒有添加什麽事，宮裏風平浪靜的。
    “等會兒叫她去飲羽殿，你就知道了。”
    想了想，又低聲關切，“你昨天說，太後的身子不大好，那萬一……你這貴妃還不打量著趕緊……嗯？”
    王熙鳳迷茫了一瞬，忽然反應過來，臉上紅了紅，麵上露出一絲慌張，但還是故作颯爽地擺手：
    “妾身才十七，不急不急！
    “那邊還有好幾個貴人，陛下不是也沒……召見麽？我記得她們裏頭，至少有兩個比我還年長呢！”
    莫皇後心裏默默地鬆了口氣，臉上卻嗔怪道：“人倫大事，身為後宮的第一要務，你倒在這一件上害羞起來了！”
    王熙鳳低了頭，哼哼唧唧：“妾身剛辦完太妃的喪事回來，大家都在孝中，哪兒敢琢磨這個……”
    “罷了，倒也本來不是你個人該安排的。本宮替你想著，你去辦差吧。”
    莫皇後笑嗬嗬地看著她紅著臉迅速跑了。
    因向韓姑姑笑道：“這人也不知道到底是缺哪根弦，陛下也不著急，她自己竟也不著急！”
    如今莫皇後忽晴忽雨，韓姑姑、姚黃和新來的兩個宮女翠微、碧桃，都站在旁邊陪笑，寂然不語。
    “姚黃去一趟紫宸殿，跟陛下說，若是方便，今兒午膳帶著陶哥兒來我這裏一起用吧，就說我也饞了貴妃擬的菜單。”
    莫皇後含笑吩咐。
    姚黃忙先答應下來，又有些遲疑。
    莫皇後眉宇間閃過一絲不耐煩：“怎麽了？”
    “紫宸殿前朝那邊來往多是內侍，姚黃不好過去，不如奴婢挑個機靈些的內侍過去傳話罷？”
    韓姑姑忙替姚黃分辯。
    莫皇後皺了皺眉，勉強點頭：“好吧。”
    “其實，咱們宮裏一直都缺一個掌宮內監，娘娘您看，要不奴婢去內侍省要一個來？”
    韓姑姑試探著看向她。
    莫皇後的臉色卻立馬寒了下來：“本宮如今天天臥病，大明宮中連個朔望請安的規矩都沒有立下來。
    “這座蓬萊宮，除了日常灑掃，還有什麽差事要辦的？
    “你們幾個已經閑得午後在廊下翻繩，後殿的粗使宮女晚飯後就開始聚賭，你們當本宮是聾子瞎子嗎！？
    “掌宮內監？要來做什麽？再多一個人來看本宮的笑話不成！？”
    狠狠地瞪著韓姑姑，咬牙低聲厲喝，“不過去一兩趟紫宸殿，姑姑擺譜不肯自己去，非要用內侍，本宮不說什麽。
    “怎麽姑姑竟然還覺得忙不過來麽！？”
    韓姑姑低著頭，雙膝一彎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奴婢隻是惦記著皇後娘娘的儀仗該更齊全些……”
    “出去！”莫皇後對於這種看似宏大、實則矯情的理由一丁點兒耐心都沒有。但這韓姑姑畢竟是她舅舅安排過來的，她得給三分麵子。
    韓姑姑爬起來快步退了出去，安排人去給皇帝傳話。
    姚黃則帶著兩個新來的宮女戰戰兢兢伺候在側。
    好在莫皇後索性轉身睡了。
    三個人鬆了好大一口氣，各自擦了一把額上的汗，互相看看，躡手躡腳地躲到了殿外。
    彼此看看，姚黃反而是第一個哭出來的：“我想回掖庭……”
    另外兩位都是塞了錢才能到了皇後身邊伺候，以為要不然能夠近水樓台先得月，跟染才人似的，飛上枝頭變鳳凰；
    至不濟，也能跟著皇後娘娘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混成女官，對著旁的宮女內侍們作威作福……
    可是，從來沒人告訴她們，皇後娘娘的脾氣這樣喜怒無常、一點就著！
    這才來了半個月，她們兩個幾乎每天都會被責罵，隔兩天便會被掌嘴；
    甚至於忽然之間，一個裝滿熱水的茶杯或者一個盛滿飯菜的碗，就會飛到自己的頭上、臉上！
    “姚黃姐姐，我能不能，就當先前的銀子是孝敬了，就，就讓我回掖庭……”
    翠微也跟著哭。
    唯有碧桃，咬著嘴唇，一個字不說。
    她來蓬萊宮，是為了權勢，可也不完全是為了權勢——她不能走！
    她已經沒有另外一份錢，去另外一個有權勢的宮中，去謀另一份有品級的位置了！
    碧桃用手背狠狠地抹了一把淚水，眼中閃過一股狠勁兒！
    既然這二位都不打算長待，那自己不如就留下，忍住了，日後說不定就能做皇後身邊第一大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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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時候，爹爹和哥哥……
    說不定，還有救……
    ————————————
    王熙鳳回了飲羽殿，把六尚和李宣儀都請了過來，把最近的情況都問了一下，發現果然風平浪靜，不由失笑：
    “怎麽我不在家，家裏就安生了呢？合著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是衝著我來的不成？”
    眾人輕輕地跟著湊趣地笑。
    李宣儀也笑，但是表情有一絲怪異，嘴唇緊緊地閉著，一個字都不說。
    王熙鳳瞥見，含笑又誇獎勉勵六尚一番，順手把崇昭帝和端王的午膳菜單給了蔡香椿，又笑道：
    “我這裏少兩個葷菜一個素菜一個點心，你看著擺弄吧。”
    蔡香椿躬身答應了，畢恭畢敬。
    王熙鳳便讓她們都各自去忙：“李宣儀慢走一步。”
    李宣儀留下。
    王熙鳳發現了她的一絲窘迫，擺擺手讓安兒等人都出去，輕輕笑著看她：
    “李宣儀這是，怎麽了？”
    李宣儀輕輕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簾，輕聲道：“七天前，妾身與施容華一道用午飯。
    “妾身那天不知為什麽，一心想要吃魚。
    “施容華聽著妾身提到，忽然也饞了，說起來她們家鄉有一種做法，是用香草烤了吃了的。
    “妾身等急急地拿了銀子，去求尚食局做了來，可是，魚一端上桌……”
    說到這裏，李宣儀極度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臉上紅了起來。
    王熙鳳驚喜地拉住她的手：“你們兩個，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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