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投資者的包廂
字數:2524 加入書籤
檀香木門被侍者無聲推開,水晶吊燈的光暈裏浮動著雪茄的藍霧。葉徽站在包廂門口,青衫袖口下的手腕蒼白得能看見淡青色血管。製片人老陳從酒席主位站起來,臉上堆著過分熱情的笑。
"我們的大才子可算來了!李總剛才還說,要是葉先生再不來,這投資恐怕..."
葉徽目光掃過圓桌。五個腦滿腸肥的男人中間,坐著三個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孩。蘇芳穿著露背裝,正歪在所謂李總肩上嬌笑,見他進來,塗著丹蔻的手指微微一顫。
"抱歉,剛在補拍鏡頭。"葉徽聲音很輕,卻讓席間笑聲一滯。他注意到主位右手空著的座位——顯然是特意留給他的陷阱。
李總推開蘇芳站起來,酒氣混著古龍水味撲麵而來:"葉先生比電影裏還俊嘛!來來來,坐我旁邊,咱們好好喝幾杯!"
葉徽沒動。他看見桌上擺著的茅台酒瓶,突然想起前世父親教導的話:酒是穿腸毒,色是刮骨刀。原主這具身體被酒精和藥物摧殘的記憶在胃裏翻湧。
"小葉?"蘇芳聲音帶著警告,"李總可是我們最大的投資人。"
包廂角落的空調呼呼吹著冷風。葉徽緩步走向座位,青布鞋踩在波斯地毯上沒發出半點聲響。落座時,他不動聲色地把椅子往右挪了半尺,避開李總隨時可能搭上來的肥手。
"聽說葉先生滴酒不沾?"斜對麵的禿頂男人陰陽怪氣,"在咱們這行,不會喝酒可..."
"民國二十七年,重慶。"葉徽突然開口,修長手指撫過麵前的青瓷酒盅,"英國領事設宴,家父用"曲水流觴"連飲十二杯威士忌不倒。"他抬眼看向李總,"今日既然要喝,不如玩個遊戲?"
滿桌寂靜。製片人老陳額頭滲出冷汗——這和他們預想的劇本完全不同。
李總眯起眼睛:"什麽遊戲?"
葉徽從隨身布囊取出三枚銅錢,康熙通寶,包漿溫潤。"行酒令。輪流說酒器典故,說不出的..."銅錢叮當落在轉盤上,"自罰三杯。"
蘇芳猛地坐直身體。她記得這具身體應該連半杯啤酒都會醉——醫生明明說過酒精會加重腎髒負擔。
"有意思!"李總拍桌大笑,"我先來!李白"金樽清酒鬥十千"!"
葉徽指尖輕點桌麵:"商周青銅斝,祭祀時溫酒用。"他頓了頓,"《左傳》載晉靈公"飲趙盾酒,伏甲將攻之",用的就是斝。"
禿頂男人臉色發青:"這、這算什麽..."
"該我了。"葉徽置若罔聞,"西漢錯金銅鍾,滿城漢墓出土。"他忽然轉向李總,"您知道鍾和鍾的區別嗎?"
汗珠從李總油亮的額頭滑下。葉徽不急不緩地斟滿三杯茅台,琥珀色酒液在燈光下泛著危險的光澤。
"第一杯。"青瓷酒盅推到李總麵前,"敬商代象牙杯,婦好墓出土,現存國家博物館。"
"第二杯。"又一杯被推出,"敬唐代鎏金舞馬銜杯銀壺,何家村遺寶。"
當第三杯"敬北宋汝窯天青釉酒注"時,李總猛地抓住葉徽手腕:"你他媽玩我?"
葉徽低頭看那隻青筋暴起的手。前世他被肺病折磨得形銷骨立時,天津租界的英國醫生也這樣按著他的脈搏宣判死刑。他忽然輕笑一聲,腕間一抖一推——李總還沒反應過來,整杯茅台已經潑在自己襠部。
"抱歉,手滑。"葉徽起身整理衣襟,"既然各位沒興致,我先告辭了。"
蘇芳的尖叫和製片人的怒罵聲中,葉徽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對了,剛才說的汝窯酒注..."他嘴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貴公司上個月拍的那件是贗品。真的在台北故宮,家父1948年親手打包裝箱。"
走廊監控拍下的畫麵裏,青衫男子背影挺拔如竹。包廂內李總正暴跳如雷地打電話:"給我查!他爹怎麽可能參與過文物南遷!"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葉徽扶住牆壁劇烈咳嗽起來。喉嚨裏泛起血腥味,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摸出隨身藥囊含了片人參,鏡麵轎廂倒映出他蒼白的臉——方才的從容不過是強弩之末。
手機在袖袋裏震動。陌生號碼發來彩信:一張泛黃的老照片,1946年上海某酒會,年輕軍官摟著穿旗袍的女子。葉徽瞳孔驟縮——那軍官的眉眼,與他前世父親有七分相似。
"有意思。"葉徽按下電梯緊急停止鍵,在驟然亮起的紅色警示燈裏回複短信:"開價。"
窗外開始下雨。秦淮河畔的霓虹燈在水霧中暈染開來,像極了前世他病榻前融化的燭淚。
喜歡俗世謫仙請大家收藏:()俗世謫仙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