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葉徽被連續不斷的消息提示音驚醒。他摸過手機，屏幕上顯示著99+的未讀消息和數十個未接來電。最上方是林小雨淩晨三點發來的鏈接，後麵跟著十幾個感歎號。
    他點開鏈接，微博熱搜第一赫然是青衫學長，配圖是他在《南方雨巷》片場撐著油紙傘的側影。照片裏細雨如絲，青石板路映著朦朧天光，他半張臉隱在傘下，隻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圍巾一角。
    "怎麽會..."葉徽猛地坐起，牽扯到尚未痊愈的腰傷，疼得倒吸一口冷氣。這部文藝片明明還要兩個月才上映，這些路透照從何而來？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陌生號碼。他按下靜音鍵，迅速翻看熱搜詳情。話題閱讀量已經突破三億，最早爆料的娛樂號文案是："全網尋找這位神仙小哥哥！據傳是南方大學在校生，拍戲期間堅持每天回校上課..."
    評論區徹底瘋了：
    "三分鍾我要他全部資料！"
    "這氣質絕了，像是從民國穿越來的"
    "有人注意到他拿傘的手嗎？骨節分明還帶著鋼筆繭，我死了"
    葉徽太陽穴突突直跳。他掀開窗簾一角，宿舍樓下已經聚集了十幾個舉著相機的女生，有人甚至拉著"青衫學長後援會"的橫幅。對麵教學樓窗口也閃著可疑的反光——顯然是長焦鏡頭。
    床頭鬧鍾指向六點十五分，今天上午有古典文獻學專業課。葉徽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按原計劃去上課。他換上最普通的白襯衫和牛仔褲，戴上口罩和黑框平光鏡，對著鏡子確認毫無明星相後，悄悄從宿舍後門溜了出去。
    七點的校園還很安靜，隻有晨跑的學生零星路過。葉徽低頭快步走著，突然被人攔住。
    "葉徽同學？"一位穿著行政製服的女士推了推眼鏡，"教務處通知，你的校園卡暫時停用。"
    "什麽？"
    "太多校外人員冒充學生混進校園找你，校長辦公室接到投訴。"女士遞給他一張臨時通行證，"這是實驗室專用的門禁卡，王教授特別申請的。你的課表已經同步到實驗樓係統。"
    葉徽接過卡片，上麵印著"特殊研究助理"字樣。他這才想起上周中醫學院的王教授確實提過，邀請他參與一個古籍修複項目。
    "食堂和圖書館還能用嗎？"
    "建議你最近別去公共場所。"女士壓低聲音，"昨天有粉絲藏在女廁所隔間裏等你，保潔阿姨發現了三個。"
    葉徽捏了捏眉心。他早該料到這種局麵——前世在上海讀書時，也曾因一副好皮相被女同學圍追堵截。隻是如今加上網絡傳播的威力，情況顯然更糟。
    上課鈴響前五分鍾，葉徽從後門溜進教室。往常空蕩蕩的後排今天坐滿了陌生麵孔，全是妝容精致的女生。他剛踏進門檻，教室裏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同學，這裏有人嗎？"一個紮著雙馬尾的女生拍了拍身邊的空位。
    葉徽搖搖頭，徑直走向講台。"李教授，我申請去資料室自習。"
    老教授從老花鏡上方打量他，了然地點頭："去吧，《文選》的注釋下周一交。"
    資料室在頂樓角落，需要教工卡才能進入。葉徽剛鬆了口氣，轉身就撞見抱著資料進來的助教許清——文學院有名的冰山美人，據說拒絕過無數追求者。
    "躲粉絲？"許清把一摞古籍放在桌上，馬尾辮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葉徽尷尬地點頭。許清身上有股淡淡的墨香，讓他想起前世書房裏那個總愛偷他徽墨的小書童。
    "我幫你帶了筆記。"許清從包裏取出一個牛皮紙袋，"作為交換，下周書法社招新，你來當評委。"
    沒等葉徽回應，走廊突然傳來嘈雜的腳步聲和女生的尖叫。許清反應極快，一把將他推進儲藏室，反手鎖上門。
    "許學姐！"門外響起甜膩的呼喊，"聽說葉學長來上課了？"
    "這裏是教師區域，請保持安靜。"許清的聲音冷若冰霜。
    "我們就想看看他..."
    "想看就去電影院。"許清的腳步聲遠去，"再跟來我就記名字上報教務處。"
    儲藏室裏，葉徽貼著門板苦笑。狹小的空間堆滿舊書，灰塵在陽光裏飛舞。他無意中瞥見牆角露出一角泛黃的報紙，蹲下身抽出——竟是1937年的《申報》，頭版刊登著淞滬會戰的消息。
    指尖觸到報紙的瞬間，一陣尖銳的刺痛竄上脊背。葉徽恍惚看見自己站在硝煙彌漫的上海街頭，長衫下藏著給前線將士的止血藥方...
    "人走了。"許清敲了敲門，"你臉色很差。"
    葉徽猛地回神，報紙從手中滑落。他這才發現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撞擊。
    "低血糖。"他勉強站起身，"有吃的嗎？"
    許清遞來一塊桂花糕："我奶奶做的。"
    甜膩的香氣衝散了幻覺。葉徽小口吃著，注意到許清手腕上戴著一串沉香木佛珠——和他前世母親那串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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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他輕聲說，"書法社的事我答應你。"
    下午的實驗樓空無一人。葉徽用臨時門禁卡刷開古籍修複室，王教授正在燈下修補一冊《本草綱目》。
    "來得正好。"老人頭也不抬，"把第三櫃的虎骨膠拿來。"
    葉徽熟練地找到藥材，站在一旁看老人用毛筆蘸著特製膠水填補書頁缺口。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臉上投下細密的光影。
    "網上那些事別在意。"王教授突然說，"我年輕時在故宮修文物，也有姑娘追到庫房來。"
    葉徽笑了笑，幫忙壓平書頁。這是他重生後少有的平靜時刻——沒有窺探的目光，沒有貪婪的索取，隻有紙張和草藥的氣息靜靜流淌。
    "聽說你會針灸？"王教授遞來一根金針，"試試補這個蟲洞。"
    葉徽接過針，手指自動找到最合適的角度。前世跟著家中老中醫學的手藝仿佛刻在肌肉裏，針尖精準地挑起破損邊緣，像縫合傷口般細致。
    "好手法！"王教授眼睛一亮，"下個月有批敦煌殘卷要來，你..."
    話音未落，樓下突然傳來喧嘩聲。葉徽走到窗邊，看見十幾個女生舉著手機圍在實驗樓門口，保安正努力阻攔。
    "後門。"王教授扔給他一把鑰匙，"穿過解剖室就是醫學院停車場。"
    葉徽道謝離開，卻在走廊拐角撞見林小雨。女孩舉著相機，臉上寫滿愧疚："學長對不起！那張照片是我表姐偷拍的，她就在劇組當化妝師..."
    葉徽歎了口氣："現在有多少人在校門口？"
    "至少一百多。"林小雨咬著嘴唇，"還有直播網紅和代拍。校長已經叫了保衛處增援。"
    解剖室彌漫著福爾馬林的氣味。葉徽快步穿過陳列著器官標本的玻璃櫃，突然在一個人體模型前停下——模型上標注的穴位有幾個錯誤，正是他前世老師反複強調過的關鍵點。
    鬼使神差地，他掏出鋼筆在模型旁的筆記上做了批注。剛寫完最後一筆，身後傳來推車聲。
    "同學，這裏禁止..."推著屍體的助教愣住了，"你是那個"青衫學長"？"
    葉徽正想解釋，解剖室大門突然被撞開。三個女生舉著手機衝進來，看到推車上的屍體後發出尖叫。
    "出去！"助教怒吼著扯下白布蓋住屍體，"這裏是教學重地！"
    趁亂間，葉徽閃進隔壁標本室，從消防通道直奔地下停車場。他的自行車還鎖在柱子上，但車筐裏塞滿了粉色信封和禮物。
    夕陽西下，葉徽騎車穿過校園偏僻的小路。遠處主道上依然人頭攢動，尖叫聲隱約可聞。他在湖邊停下，摸出口袋裏被捏皺的臨時通行證——這張卡片意味著他再也回不到普通學生的生活。
    湖麵泛起漣漪，一條紅鯉躍出水麵。葉徽想起前世書房前的那口缸，也是養著這樣的紅鯉。那時他總嫌它們吵，現在卻覺得那水聲格外珍貴。
    手機又震動起來，是蘇芳的短信："看到熱搜了，考慮好簽約了嗎？雲姐出價多少？我可以加倍。"
    葉徽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遠處鍾樓敲響六下，驚起一群白鷺。他望著鳥群飛向暮色，突然很想知道，如果前世沒有那場肺病，他的人生會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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