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1.江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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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城。
下午五點從鬧區離開,江嶼剛坐上車,還沒來得及點煙,手機屏幕顯示一串令他煩躁的號碼。接通電話後,不知對方說了些什麽,他臉色逐漸黯淡。
周強透過後視鏡觀察到他的表情,便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不禁冒了層冷汗。
江正誠的死訊傳開,往後的日子怕是不會太平。
掛了電話,江嶼把手機拋到一旁,“去莊園。”
周強轉動方向盤,“嶼哥,老爺子打來的?”
“嗯。”江嶼輕握香煙點燃,語氣淡漠:“都知道了。”
“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一個廢物而已。”江嶼吸了口煙,還閑情雅致地吐了個圓圓的煙圈,“殺了,他能拿我怎樣。”
也是。周強沒有再過問,跟在江嶼身邊多年,隻要他一句話,哪怕要自己殺了皇室王子也毫不畏懼。
江家的莊園位於邏國北部,毗鄰渤州海岸,區別於鬧市的繁華,地段寧靜寂寥。
邁巴赫駛進園內,穿過一段精心修剪的蔥翠樹林,開了很長一段路才終於看到主宅。
江嶼不鍾意這裏,覺得太壓抑,尤其到了夜晚,草叢裏竄出個人行刺都看不清長相。
下車後,他拍掉西褲上的煙灰,扯起一抹微笑走進宅邸。
踏入其中,一座奢華極致的大堂映入眼簾,璀璨的水晶燈發出冷白光,在四麵高牆投下陰沉的影子。 室內布置了許多名畫和青花瓷,還有個別油畫雕塑,中西交融顯得有些異樣。
反差的是,這些珍貴的裝飾占據了大半空間,卻無法消散室內沉寂的孤獨感。
踏過紅地毯,江嶼撇了撇嘴,心中對父親的審美頗有微詞。
老頭品味還是這麽差。
“老爸。”他微笑著用邏語喚道,朝客廳沙發上穿唐裝的老者走過去。
老爺子江懷之是邏籍九州人,一生致力於軍火走私,憑借著數十年的奮鬥積累了財富,後來搬遷至邏國發展,成為東南亞不可小覷的巨頭之一。
而江嶼則是他和一個九州女人的私生子,妻子去世後才敢接回來,能給兒子名分,情婦自然不能。
江懷之曾對神佛起誓,今生隻會有亡妻一個老婆,
此時江懷之眼中滿是隱忍的憤怒和傷痛,他皺眉盯著兒子著裝,額上皺紋更加深邃,“跟你說了多少次,好好穿衣服。”
老一輩性情古板,認為九州的風俗就應端莊正經,規規矩矩。 像江嶼這樣整個半截短袖,花花綠綠的樣子實在令人不順眼,他就像個浪子流氓,成何體統。
然江嶼聳聳肩,“我覺著挺好。”
多說無益,叫他回來不是為了衣著之事。江懷之歎過一口氣,緩緩開口:“人殺了,你滿意了。”
“老爸,你這就說錯了。”江嶼往沙發上躺,“人不是我殺的。”
江懷之皺了皺眉,目光停留在那雙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眼睛上,裏麵彰顯張揚狠毒氣息。他隱隱放下幾分怒意,自知即使人非兒子所殺,也與他脫不了幹係。
“大誠是你兄長,你非得把事做絕?”
聽了父親的話,江嶼抬起指尖輕撫額心,“大哥犯忌碰了不該碰的東西,縱容他不管,江家遲早得完蛋。”
“那你也不至於殺了他!”江懷之有些激動:“江家大部分生意都掌握在你手中,給他留條活路很難嗎?大不了把他放精神病院,你這般趕盡殺絕,有沒有考慮過後果?”
江嶼臉上笑容瞬失,他雙手撐大腿上,身體微微前傾,“老爸,大哥真不是我殺的,你就這樣不信任我?”
“這話,你自己信嗎?”江懷之反問。
定定注視了幾秒,江嶼展露笑容。
“是跟我脫不了關係,但是他活該。是他愚昧無知,讓人鑽了空子,導致江家這幾年的生意屢屢受挫,” 他坐直身體,毫不退卻地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咱們家考慮。”
咱們家。江懷之怕是從未將他視為家人。
江嶼行事果斷,頭腦才能勝過江正誠,這一點江懷之無可厚非,但連手足兄弟都能殺害,他還有什麽不敢?
做事不留餘地,心太狠未必是好事,放任不管以後必出大亂。
“死了五十多個人,包括警長、皇家侍衛,還有個別合夥人。”江懷之從身後拿出一本名單,扔在桌上, “這次動靜鬧的太大,你打算如何收場?”
江嶼隨意翻看名單,不以為意,“不妨事,都是些小人物。”
這點很不錯,凡是跟江正誠關係密切的大人物,他早已籠絡或為己用。至於婚禮當天,其實有不少人要來,但被他找借口打發走了,他可不會蠢到在太歲頭上動槍。
而名單上的這些人,不過是平日裏跟江正誠一丘之貉的廢物,殺了就殺了,即使找上門也不怕。
大不了,多殺幾個。
“這個。”江懷之指向其中一個被畫上紅圈的名字,“是你大嫂的親弟弟!”
江嶼看過去,差點給忘了,還有個棘手的人沒法處理。
緹查,江正誠妻子緹娜的弟弟,現任伯爵的繼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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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不是誤殺,是江嶼存心想弄死。
緹查這廝兒品行敗壞,囂張跋扈,仗著自己王室的身份目中無人。跟江正誠關係密切,給幾顆藥丸就樂得跟傻子似的,床上花樣玩的更加變態。
這就是所謂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最重要的是緹查看不起江嶼,對江正誠一口一個大哥,卻從不稱呼他二哥,甚至辱罵他是貧苦家庭的雜種。
“不礙事。”江嶼漫不經心地合上名單,靠在沙發上,“這小子之前跟大哥外麵的小情人有過節,推她身上。”
婚禮上被殺的,就說原本沒想殺緹查,可童顏討厭他,趁亂把人殺了。
更何況……
“哦對了。”江嶼臉上泛起淡淡的笑容,平靜地說道:“大哥就是那女人殺的。”
江懷之握緊手杖,明知兒子在扯謊,卻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命令:“把人交給伯爵處理。”
“那可不行。”江嶼故作為難,在父親即將爆發的時候,突然說:“她懷孕了,大哥的種。”
“什麽?”江懷之猛地站了起來,一整天鬱結地情緒在這瞬間得以釋放,眼中流露一絲欣慰,“好啊,好啊,看來神佛憐憫江家,不讓江家絕後。”
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皆被江嶼盡收眼底,心底不由掠過一絲冷笑。
真是可惜,孩子他殺了。
“小嶼,你一定要看緊她,讓她把孩子平安生下來……”江懷之欣喜坐下,卻瞥見那雙眸子滲出一抹陰冷,他顫巍問:“你不會,連個孩子都不給你大哥留?”
“怎麽會呢,要殺我當時就殺了,哪會現在告訴你。”江嶼收斂神色,淡然一笑,“畢竟這也是我‘親外甥’不是?”
江懷之鬆了口氣,“那就好。”
夜深之時,外麵寧靜無聲,屋內氣氛沉重。
“大誠的葬禮,你得著手去辦。”江懷之帶著命令的語氣,人既已被殺且不咎責,但儀式總該給。
江嶼卻誇張地說:“我一定給大哥隆重舉辦,風風光光的下葬。”
江懷之對他的措辭和語氣司空見慣,這小子自幼跟在母親身邊沒接受正規教育,文化修養有限,九州語說的勉強聽得過去,用邏語說出的話一向不中聽。
“小嶼,江家這些年在洗白,警方已經盯上江家,你也得趕緊把手裏頭的那些勾當脫手。” 江懷之肺腑之言,如今隻剩這了一個兒子了,絕不能再有差池。
“放心吧老爸,我自有分寸。”江嶼淡淡回應。
不做這生意的話,錢從哪裏來得那麽容易,又如何輕易左右人心。
“還有。”江懷之臉色沉重,“他的遺物呢?”
聞言,江嶼從褲兜裏掏出一枚六眼天珠和一串金剛菩提手串,扔在了桌上。
這兩樣破玩意兒他並不稀罕,整得他要奪走似的。
江懷之雙手拿起兩樣東西,細細摩挲,眼中滿是傷感。昨日還共進晚餐的兒子,今日卻天各一方,白發人送黑發人。
看著父親表演親子深情的戲碼,江嶼隻覺可笑。若真心傷感,就該將他這個凶手殺了,事後也不必虛情假意地悲傷。而事實便是,江家隻剩一個血脈,如此龐大的家業不能後繼無人。
人終究是現實的。
“這東西你一直想要,就給你吧。”江懷之將那枚天珠放回桌上。
見狀,江嶼眉心微不可察地皺了下。多年來依舊如此,隻要是大哥不要的東西就會給他,在這對父子眼中,他就是個撿垃圾的。
“老爸,我可不敢要。”江嶼笑了笑,接著他合十,真摯地說:“信佛神,死人的東西帶在身上,晦氣。”
江懷之氣得無語,但沒理由反駁。然下一秒,見江嶼眉目沉沉盯著自己脖子上的九眼天珠,以及手裏的108顆沉香手串。
他輕挑眉梢,語氣調侃:“我想要你的。”
江懷之臉色一沉,話中有話:“你也給我準備好棺材了?”
此刻空氣仿佛凝固,靜謐得有些不尋常。
兩秒後,江嶼粲然一笑:“老爸,您可是我最敬重最愛戴的人,是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江嶼,我殺誰——”
他一頓,目光如炬地看著麵前老人。
“都不可能殺你。”
這些話江懷之聽在耳裏隻信五成,他這個了不起的兒子殺的人不少,若是將他這把老骨頭剩下的價值榨取幹淨……
嗬嗬!江懷之自嘲一笑,五成他都不會信。
兒子不會弑父,但不代表別人不會。
一時間,江懷之感到荒謬又無奈,當初將軍火生意交給他,終歸走錯了棋局。
江嶼則平靜相視,他來從不指望任何人信任,即便對麵是他的親生父親。
坐這麽久,連杯茶的待遇都沒準備,父慈子孝的戲碼也演完了。江嶼站起身,“沒別的事,走了。”
“小嶼。”江懷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江嶼側過身,對上那雙銳利如刀的黑眸,其中蘊含著上位者的強橫威壓。
“你大哥的事,”江懷之沉聲問:“確定與你無關?”
男人瞳孔不經意微微一縮,眸底閃過一抹森凜寒光。
他笑了笑,“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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