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局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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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昭十三年夏,東宮藏書閣。
烈焰舔舐著百年楠木梁柱,貴妃一族泛黃的族譜在火中蜷曲成灰。蕭清歡立在簷角,看宮人如螻蟻般奔走呼號,唇角笑意比火光更灼人。
“蕭姑娘,殿下請您觀火。”暗衛的鐵掌扣住她肩頭。
她反手將火把擲向另一座偏殿:“急什麽?這戲才唱到一半。”
暗衛正要嗬斥,忽見楚翊的玄色身影踏火而來。他徒手捏住墜落的橫梁,火星濺在蟒袍上,燒出一串焦痕:“孤的東宮,倒成了你的焰火場。”
蕭清歡被拽入他懷中,鼻尖撞上血腥氣——他掌心被木刺割得血肉模糊,卻死死護住她後頸:“好玩嗎?”
“比殿下書房那局殘棋有趣。”她指尖戳向他心口,“火油是從您私庫偷的,引線用的是貴妃的蠶絲帕,這火……算不算您親手點的?”
楚翊低笑一聲,突然抱著她墜下高牆!
熱浪擦著衣袂掠過,蕭清歡在落地瞬間翻身壓住他:“殿下若摔死了,史官寫‘殉情’如何?”
“寫‘妖妃弑君’更妙。”他掐著她腰坐起,目光掃過廢墟中狂奔的玄甲衛,“你猜,他們急著救火,還是救貴妃的罪證?”
翌日辰時,金鑾殿。
“陛下明鑒!昨夜大火絕非意外,是有人蓄意焚毀兵部文書!”貴妃父兄跪地泣血,“太子殿下監管不力,難辭其咎!”
龍椅上的老皇帝劇烈咳嗽,渾濁的眼珠轉向楚翊:“太子,你怎麽說?”
楚翊把玩著半枚焦黑的虎符,懶洋洋道:“兒臣倒覺得,該查查藏書閣為何藏著南疆火藥的賬本。”
滿殿死寂。
蕭清歡跪在殿外,聽著裏頭瓷器碎裂聲,慢條斯理地數磚縫裏的螞蟻。昨夜那場火,燒的不止是族譜——貴妃父兄私販火藥的密賬、玄甲衛克扣軍餉的憑據,全在灰燼中顯了形。
“傳宮女阿蕪!”
太監尖利的通傳聲響起時,她將一枚金瓜子塞進磚縫,低眉順目地膝行入殿。
巳時三刻,慎刑司。
鐵鉤穿透琵琶骨的瞬間,蕭清歡咬碎了舌尖。貴妃的嬤嬤獰笑著擰動鐵鏈:“小賤人,招出主使,少受些苦。”
血順著鐵鏈滴入炭盆,騰起腥臭的青煙。蕭清歡盯著牆上刑具,忽然笑出聲:“嬤嬤可知,為何慎刑司的烙鐵是鳶尾紋?”
“閉嘴!”
“因為先帝寵妃名諱帶‘鳶’字,她在這兒烙死了九位妃嬪。”她喘息著仰頭,“您猜……貴妃娘娘會是第十個嗎?”
嬤嬤暴怒,燒紅的烙鐵直戳她心口!
“砰!”
刑室門被踹開,楚翊的劍風掃落烙鐵。蕭清歡跌進他懷裏時,故意將血抹在他襟前:“殿下遲了,臣妾的戲本子都寫好了——‘太子衝冠一怒為紅顏’。”
“孤是來添把火的。”他扯過鐵鏈將她手腕捆在刑架,轉頭對嚇癱的嬤嬤道,“繼續。”
蕭清歡笑意僵在臉上。
未時,東宮暗牢。
楚翊舀起一勺鹽水潑在蕭清歡傷口上:“疼嗎?”
她蜷在草席上冷笑:“比不得殿下昨夜護著我跳牆疼。”
“知道孤為何救你?”他撕開她染血的衣袖,“那本南疆密賬最後一頁,寫著蕭氏玉璽的線索。”
蕭清歡瞳孔驟縮。
是了,她故意在賬本夾層放入半片玉璽拓印,本想引楚翊與貴妃鬥得更狠,卻忘了這瘋子從不按常理出牌。
“陛下已下旨徹查玉璽下落。”楚翊指尖撫過她肩頭燒傷,“你說,孤若將你鎖骨下這枚朱雀紋公之於眾……”
“那臣妾隻好告訴天下人,太子殿下夜夜摟著前朝餘孽安眠。”她勾住他玉帶,“史書工筆,定是香豔得很。”
楚翊忽然掐住她脖頸按向牆壁:“蕭清歡,你究竟想要什麽?”
“要殿下……”她貼著他耳畔嗬氣,“求而不得。”
暗牢燭火驟熄,鎖鏈撞擊聲混著血腥氣彌漫。蕭清歡在黑暗中摸索到楚翊後心的舊傷疤,狠狠咬下去——
“殿下!邊關急報!”
侍衛的驚呼打斷糾纏,楚翊抽身時帶落一支金簪。蕭清歡就著月光細看,簪頭刻著蠅頭小字:「西山獵場,子時,謝危。」
子夜,西山亂葬崗。
謝危的屍首橫在腐葉間,心口插著半枚虎符。蕭清歡蹲下身,從他攥緊的掌心裏摳出蠟丸——「公主速離,楚翊已知你身份。」
林間忽起鴉啼,她猛地旋身,見楚翊的玄甲衛如鬼魅般圍攏。為首者摘下頭盔,露出一張燒傷潰爛的臉:“殿下有令,請姑娘看場好戲。”
地麵轟然塌陷,蕭清歡墜入深坑的刹那,頭頂傳來機括轉動聲。九根淬毒的鐵索如蛇纏來,將她吊在半空——這正是前世楚翊審訊前朝餘孽的“九龍鎖”。
“這局,孤陪你玩夠了。”
楚翊的聲音自岩壁傳來,蕭清歡抬頭望去,瞳孔驟縮——岩洞中懸著十具棺槨,棺蓋皆刻朱雀紋,正是蕭氏皇族失蹤的屍骨!
“用你族人的棺材布陣,喜歡嗎?”楚翊立於棺槨之上,劍尖挑起她下頜,“玉璽換命,或者……”
他揮劍斬斷一根鐵索,蕭清歡左腕應聲脫臼:“孤把你剮了,喂這山中的狼。”
劇痛中,她突然放聲大笑:“楚翊,你回頭看看——”
岩壁暗門轟然洞開,三百玄甲衛持弩而立,箭矢卻對準楚翊!為首者摘下鐵麵,赫然是“已死”的謝危:“放箭!”
破曉時分,獵場行宮。
謝危的劍抵在楚翊咽喉,腳邊躺著玄甲衛的屍首。蕭清歡倚在廊柱上包紮傷口,懶洋洋道:“殿下現在信了?從火燒藏書閣到玄甲衛反叛,都是臣妾的聘禮。”
“聘什麽?”
“聘殿下……做我的刃。”她將玉璽殘片拋給他,“用這個換你十年陽壽,不虧。”
楚翊碾碎殘片,忽然將她扛上肩頭:“蕭清歡,你連自己都算計。”
她被扔進溫泉池中,熱氣模糊了楚翊眼底的殺意。水波激蕩間,他咬住她喉間傷口:“十年後,孤會親手擰斷你的脖子。”
蕭清歡纏上他腰身,笑得妖冶:“那臣妾隻好在這之前,先碎了殿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