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三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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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翎破頂而入時,正看見這一幕:拓跋蘭圖單膝壓著侍衛,軟鞭勒住他的咽喉,銀發上的血珠濺在石壁上,竟比她腕間的紅寶石更豔。她抬頭望來,琥珀色瞳孔裏燃著戰火,嘴角勾起的弧度既狠辣又妖冶,讓他忽然想起漠北傳說中的“雪嶺雌狐”——既善媚惑,又能噬人。
“接著!”楚翎擲出毒蛇令牌,目光卻在觸及蕭清歡時柔了柔。她正握著佩劍,甲胄上染著塵土,卻仍腰背挺直如青鬆,像極了當年單騎闖王帳的少女。
雙牌合璧的刹那,地動山搖。石台上的骸骨忽然發出微光,後頸的雄鷹刺青與令牌紋路重合,竟浮現出一行小字:“沈硯弑父,通敵賣國。”拓跋蘭圖湊過去細看,鼻尖幾乎碰到骸骨,忽然扭頭衝蕭清歡笑:“蕭姐姐,這下咱們可有證據了。”
她的笑容未落,侍衛忽然咬破舌尖。拓跋蘭圖眼疾手快,匕首抵住他咽喉:“想滅口?晚了!”她的刀鋒劃破對方下巴,“說,沈硯還有什麽陰謀?”
侍衛瞪著她,忽然咳出血沫:“你們……以為陛下真的信任拓跋公主?聯姻不過是緩兵之計……陛下早就知道……你拓跋家的野心……”
拓跋蘭圖瞳孔驟縮,匕首險些脫手。蕭清歡忙扶住她,卻發現她掌心滾燙——不知是怒的,還是痛的。“別聽他胡說。”蕭清歡低聲道,卻在觸及拓跋蘭圖眼底的水光時,心中一緊。
楚翎撿起名冊,翻到夾著密信的一頁,聲音冷如冰錐:“沈硯私調玄鷹衛兵力,與漠北叛黨互通書信……”他忽然抬頭,與蕭清歡對視,“當年你母妃遇刺,根本不是為了滅口,而是沈硯想借玄鷹衛之手,嫁禍給漠北,挑起兩國戰亂。”
拓跋蘭圖猛地站起,軟鞭在地上甩出脆響:“所以他才會支持聯姻?想讓我拓跋家背黑鍋,再趁機滅了我們?”她的銀發在風中飛舞,忽然從靴中抽出短刀,狠狠插在石台上,“我要宰了那老賊!”
蕭清歡按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的顫抖。窗外,東方已泛起魚肚白,拓跋蘭圖的側臉在晨光中柔和下來,卻仍緊咬下唇,像頭受傷的小獸。“先回皇宮,陛下也來了,他已知曉。”蕭清歡輕聲道,“你的三萬鐵騎還在等著你回漠北,此刻衝動,正中沈硯下懷。”
拓跋蘭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蕭姐姐,你信我嗎?我拓跋家從無通敵之舉,當年父親被叛徒陷害,如今……”她的聲音忽然哽咽,“如今我以公主之身入中原,隻為大楚與漠北的和平……”
蕭清歡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我信。”四個字說得極輕,卻讓拓跋蘭圖眼中的水光化作火焰。她抽回短刀,在石壁上刻下漠北文“真相”,刀鋒過處,石屑紛飛。
楚翎望著二女交握的手,忽然想起祁連山上的雙鷹——一雄一雌,展翅時能遮天蔽日。他摸了摸腰間令牌,毒蛇與雄鷹的紋路在晨光中清晰可見,恍若兩道即將交匯的閃電。
“該走了。”他在黑暗中低聲道,“沈硯的人恐怕已經包圍了亂葬崗。”
拓跋蘭圖忽然扯下頭上的獸骨發簪,銀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在晨光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她將發簪遞給蕭清歡,指尖劃過對方掌心:“替我保管,等殺了沈硯,我要戴著它回漠北。”
蕭清歡接過發簪,觸到簪尾刻的“蘭”字——那是漠北文刻的。她將發簪別在自己發間,忽然笑了:“好,我替你看著,等你騎著最烈的馬,帶著最幹淨的刀,風風光光地回去。”
拓跋蘭圖望著她鬢間的銀發,忽然伸手替她撥到耳後:“蕭姐姐,等這事了了,我帶你去漠北看極光,比中原的煙花好看十倍。”
楚翎看著這一幕,喉間忽然發緊。他轉身走向地道出口,聲音裏帶著一絲不自然:“再敘舊,沈硯的箭就要來了。”
晨光穿透雲層,照在亂葬崗的荒草上。楚翎和蕭清歡並轡而行,拓跋蘭圖騎著她的雪頂黑馬緊隨其後,銀發在風中揚起,像一麵不會褪色的旗幟。她忽然伸手摘下腰間的狼牙匕首,拋給楚翎:“接著!漠北的謝禮,比中原的令牌有意思些。”
楚翎接住匕首,指尖觸到刀柄上的狼眼紋路——那是活物的眼睛般的琥珀。他抬頭看她,卻見她衝他眨眨眼,琥珀色瞳孔裏映著初升的朝陽,比任何寶石都璀璨。
“楚翎皇上,”她的聲音帶著漠北的豪邁,“下次再敢叫我‘拓跋公主’,我就用這匕首割了你的胡子!”
楚翎失笑,忽然想起密信裏的“拓跋蘭圖親率三萬鐵騎......”,想起她在朝堂上紅著臉稱臣的模樣。原來這隻“雪嶺雌狐”,從來都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而是真正的草原王者。
風起,雲湧。三人的影子被晨光拉得老長,交織在一起,像一幅即將展開的鐵血畫卷。而他們知道,在這看似平靜的黎明下,一場關於江山、關於真相、關於情義的硬仗,才剛剛開始。
遠處,皇宮的飛簷已隱約可見。蕭清歡摸了摸發間的獸骨發簪,拓跋蘭圖的體溫似乎還留在上麵。她轉頭看向身旁的少女,對方也正看著她,晨光為她的輪廓鍍上金邊,讓她想起漠北歌謠裏的太陽女神。
“蘭圖,”她忽然開口,“等一切結束,我帶你去看江南的梅花。”
拓跋蘭圖挑眉:“比漠北的雪還白嗎?”
“比雪更軟,更香。”
“那我要帶十車奶酒去,醉倒在梅樹下!”
楚翎聽著二女的對話,忽然策馬加速。風卷起他的大氅,露出腰間兩枚令牌——雄鷹與毒蛇終於不再對峙,而是彼此咬合,像極了此刻並轡而行的三人。
他望著前方的朝霞,低聲自語:“蕭清歡,拓跋蘭圖,我們的仗,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的仗。”
而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沈硯握著染血的朝珠,望著窗外的晨光,忽然露出陰笑。他摸了摸袖中的蛇形玉佩,玉佩上的雄鷹刺青與令牌上的紋路分毫不差——那是他父親留給他的,玄鷹衛最高指揮權的象征。
“蕭清歡,謝危,還有那個拓跋小丫頭……”他低語,“你們以為拿到名冊就能定我的罪?可惜,陛下早就忘了,當年是誰在他耳邊說‘沈如霜通敵’,是誰替他清理了朝堂上的絆腳石……”
他轉身看向牆上的大楚地圖,指尖劃過漠北疆域,忽然抓起朱砂筆,在上麵狠狠畫了個叉。“既然你們想玩真相遊戲,那就陪你們玩玩。不過……”他嘴角揚起殘酷的弧度,“在那之前,我要先讓你們嚐嚐,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滋味。”
陽光終於灑滿京城,卻照不進沈硯眼底的陰霾。而在這陽光之下,三個人的命運,如同三根繃緊的弓弦,正等著射出最關鍵的那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