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姐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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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圖......"蕭清歡伸手想替她拂去淚痕,卻在半途頓住,拳頭緊緊握起,"為了漠北和大楚的和平,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不說這些了。"蕭清歡美眸一緊,從懷中掏出一卷圖紙,"這是最新的戶部賬本,秋防糧被克扣三成,都進了宰相的私倉。我讓人在糧車換了標記,你飛鴿傳書告訴謝大人......"
"他要的不是這個。“拓跋蘭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他要的是你平安喜樂,是你不必再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中周旋!"
帳外傳來戰馬的嘶鳴。蕭清歡望著她眼中跳動的火光:"蘭圖妹妹,”她輕輕抽出自己的手,聲音低得像大漠的風,“有些路,一開始選錯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將圖紙塞進她掌心,轉身時披風掃過燭台,火苗猛地躥起,在兩人之間織出一道灼熱的屏障,”明日卯時,會有一隊商隊借道蒼狼穀。他們的貨物......你讓謝大人看著辦吧。"
拓跋蘭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直到馬蹄聲消失在夜色中,才發現掌心的圖紙已被冷汗浸透。圖紙邊緣用朱砂畫了顆五角星——那是她們的暗號,代表“死士已就位”。
遠處傳來第一聲雞鳴。她走到帳外,望著東方漸白的天際,忽然想起她說過的一句話:"在這吃人的世道裏,我們總得做些違心的事,才能護住心裏真正想護的人。"
烽燧台上,新的烽火在晨曦中燃起。謝危握緊腰間的平安符,轉身走向整裝待發的軍隊。蒼狼穀的月光或許比京城圓,但有些月亮,注定隻能隔著山河相望。
太和殿的鎏金香爐飄出嫋嫋龍涎香,趙如雪跪在冰涼的青磚上,指尖掐進掌心的刺痛讓她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殿外暴雨如注,簷角銅鈴在狂風中碎成一片淩亂的響,恰如她此刻紛雜的思緒。
“良娣可知罪?皇後仁慈,替你沉冤的雪,如今你又......”
楚翎的聲音從龍椅上落下,帶著帝王特有的威嚴與冷冽。蕭清歡抬眼,望見皇帝指間繞著一縷墨色發絲,正是昨夜她親手為拓跋藍圖剪下的那縷。三日前,禦藥房的安胎藥裏檢出了朱砂,而那藥包上,分明蓋著她的鳳凰印。
“陛下明察,”趙如雪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在寂靜的殿中清晰可聞,“自蘭圖妹妹有孕以來,臣妾每日親自過問膳食湯藥,若真要加害,又何必假手於人?”話音未落,殿門突然被推開,拓跋蘭圖扶著腰闖入,發間珠釵歪斜,眼角還凝著未幹的淚。
“陛下息怒,”她撲到蕭清歡身前,素色襦裙拖過積水的地麵,“姐姐待我如親妹,怎會做這種事?定是有人嫉妒皇子,故意栽贓……”話音戛然而止,因為楚翎突然起身,袍角掃過她的鬢邊,徑直走向蕭清歡。
皇帝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近乎粗暴。蕭清歡被迫與他對視,卻在那雙鳳眼裏看到了她從未見過的陰霾。“朕當然知道不是你,”他忽然笑了,指腹摩挲過她顫抖的唇瓣,“你向來聰明,怎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段。但可惜——”他的目光轉向拓跋蘭圖,“漠北使節明日便到,朕需要有人給他們一個交代。”
蕭清歡渾身血液仿佛凝固。她忽然想起一年前,自己將拓跋藍圖送入龍榻的那個雪夜。那時候的蘭圖還是個野蠻的漠北公主,捧著她送的鎏金步搖愛不釋手,說“姐姐的恩情,藍圖永生難忘”。而如今,她小腹高高隆起,眸中盛滿她讀不懂的情緒。
“陛下的意思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楚翎鬆開手,轉身從案頭拿起一卷明黃聖旨,“朕已下旨,趙良娣重入冷宮,著皇後禁足椒房殿,即日起免去六宮事權。至於皇子——”他頓了頓,“待他滿月,便交由德妃撫養。”
殿外驚雷炸響,拓跋藍圖猛然抬頭,眼中閃過痛楚:“陛下!蘭圖雖出身漠北,但畢竟是皇子生母,怎能……”“夠了!”楚翎突然怒斥,震得梁上積雪簌簌落下,“你以為朕不知漠北王的算盤?若讓你養大皇子,他日漠北鐵騎怕是要踏破京城城門!”
室內陷入死寂。蕭清歡這才驚覺,原來皇帝什麽都知道。知道她為何獻拓跋蘭圖,知道漠北王借女兒圖謀中原,甚至知道她暗中替藍圖銷毀的那幾封密信。她忽然想起昨夜藍圖跪在她寢殿外,哭著說“姐姐救我,王兄要我給皇子下毒”時,眼中那一絲轉瞬即逝的無奈。
“臣妾領旨。”她叩首在地,額頭抵著青磚,聽見拓跋蘭圖壓抑地啜泣,聽見楚翎離去時衣擺掃過屏風的聲響,忽然想起初入宮時,他教她辨認龍涎香的溫柔模樣。原來最是無情帝王家,從來不是虛言。
椒房殿的宮門轟然緊閉時,暮色已經漫過宮牆。琉璃捧著藥碗進來,眼眶通紅:“娘娘何苦呢?明明是拓跋氏自己勾著陛下,如今卻讓您背黑鍋……”“住口!”蕭清歡厲聲喝止,盯著銅鏡裏自己蒼白的臉。鏡中之人眼角已有細紋,不複當年初入宮時的明媚鮮妍。她忽然伸手,將妝奩裏的翡翠簪子折成兩段。
“去告訴陛下,”她將斷簪放入錦盒,“就說臣妾染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皇子,即日起吃齋念佛,不再過問世事。”琉璃怔住,忽然明白過來,撲通跪下:“娘娘是要……”蕭清歡望著窗外凋零的紅梅,輕聲道:“這宮裏的局,我太累了。就讓她們去鬥吧,反正……”她摸了摸小腹,那裏空蕩如她這幾年的光陰,“我從來都是局外人。”
子夜時分,一道黑影翻進椒房殿後的小廚房。蕭清歡掀開灶台下的暗格,取出一個用油紙包著的物件。月光透過窗欞,照亮她手中的半塊玉佩——那是當年她在漠北邊境遇到拓跋藍圖時,掛在她頸間的東西。玉佩背麵刻著“漠北·拓跋”,卻還有半行小字被磨去了痕跡。
“原來你真的是……”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蕭清歡迅速將玉佩藏入袖中,轉身看見拓跋蘭圖扶著腰站在陰影裏,臉上淚痕未幹,卻帶著幾分狠厲。“姐姐果然什麽都知道,”她緩步走近,錦緞鞋底踩過積水,“當年我父皇被叔叔弑殺,若不是你救我,我早成了草原上的枯骨。可你為什麽要把我送給陛下?我父親就是因他而死!”
蕭清歡後退半步,撞在冰涼的灶台上。她終於明白那些被銷毀的密信寫了什麽——不是漠北王的陰謀,而是拓跋藍圖暗中聯絡舊部,企圖為父報仇的證據。“我別無選擇,”她低聲道,“你以為我想獻自己的妹妹給仇人?可當時漠北要與大楚大戰,若不把你送與楚翎聯姻,你以為你能有漠北與大楚的和平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