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雲悠悠，成群的白鳥嘶鳴著拂過下方飄蕩的旗幟。
    難得輕鬆愜意的放風，讓百餘名罪犯占據草皮各個位置，此時已經不少人站起來，眺望那邊的高台，幾乎感覺有事發生，下意識的拖著鐵鏈湊過去，好奇的人越來越多。
    原本沒什麽交集的人，也忍不住嘀咕。
    “我記得這個年輕人是新進來的吧，他要幹什麽？”
    “怎麽感覺他要上台演講？”
    不少罪犯猜測的同時，目光也隻是冷漠看待，但心裏或多或少也有些期盼。
    這樣的氛圍迅速蔓延，四周的獄警見到這樣的場麵，從周圍過來，嚴加戒備可能出現的混亂，並嗬斥這些人全部散開。
    然而，沒人理會他們。
    身體已廢了的趙陽躺在擔架上，享受照下來的陽光，他偏著頭，同樣注視著走上高台的那個年輕人，今早上醒來時，他已經知道入夢師變成植物人了。
    接下來，對方會報複嗎？
    他這樣想著，周圍的看守推推搡搡，喝斥囚犯們離開草坪返回牢房，也有獄警衝向高台，想將上去的犯人拉下來。
    陽光升上雲端，陳數在高台前方邊沿站定。
    吵吵嚷嚷的聲音傳來，獄警朝這邊飛奔，他都沒有理會，前方聚集的人群交織而來的視線裏，他神色肅穆、冷峻。
    “你們不是喜歡拖延嗎？”
    “嗬嗬，希望你們能頂住壓力。”
    陳數抬起臉，感受陽光落在皮膚上那股溫熱，一名獄警衝上高台，抓向他肩膀時，陳數拖著手鏈反手抓住他手腕，有著封於修的肌肉記憶，順手將人丟到台子下麵。
    “你們很多人可能不知道我是誰。”
    陳數站在那裏，手腳鏈叮叮當當的垂著，如同閑聊一樣，朝眾人開了口。
    “……其實我跟你們一樣，都是罪犯……用異能犯罪，殺了人，製造了不安，讓許多普通人恐懼。
    但……你們當中很多人又跟我一樣，都想著能富貴、能有家有室，或尋找刺激，然後圓圓滿滿的過完一輩子。
    你們或許有不同的理解，不認同我剛才說的，沒關係，但是現在我們都是一樣的了，全都待在了這裏，過去的自由，變成隻能仰望這巴掌大的天空。”
    他話語頓了頓，聲音漸漸拔高。
    “……你們，甘心嗎？！”
    陳數目光漸漸狂熱，聲音也格外響亮。
    “我們都是人生父母養，都是一顆腦袋，誰也不是怪胎……如果不是歧視和逼迫，讓我們胸腔積滿了怒火，誰願意雙手沾滿血腥！”
    天光耀眼，聲音猶如炸雷響徹眾人耳旁。
    “……你們有著上天恩賜的能力，卻如牛馬一樣活著，你們何曾甘心過！”
    胖子、王浩年目瞪口呆的看著高台上的陳數，郭婀娜夾緊了雙腿，雙眼亮晶晶的，一眨不眨。
    焦急的獄警撥通了監獄長辦公室的座機。
    而此時那邊的高台上，陳數身體猛地繃直，他摘下眼鏡，頭顱低垂，再到抬起時，猙獰的般若鐵麵覆上了臉龐。
    手腳鏈上的能量遏製器砰的爆開火星。
    他聲音變得低沉、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回響和一種非人的冷漠。
    “他們不過編織了一張蛛網，想要束縛你們，看看你們，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猛獸，甘願舔舐著他們施舍的殘渣！多麽可悲！”
    麵具後的幽藍目光如利劍掃視全場。
    “拋棄你們那可笑的道德枷鎖，擁抱黑暗！隻有理解陰影，才能撕裂光明虛偽的表象！”
    陳數的身軀在眾人麵前再次模糊，等待穩定，已經變成穿著西裝，畫著小醜妝的另一個人格。
    如同提線木偶一樣在眾人麵前動了動，隨後爆發出歇斯底裏的大笑。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小醜麵部表情極度誇張，嘴角咧到耳根，眼神瘋狂閃爍，帶著神經質的抽搐。聲音尖銳、嘶啞，充滿病態的亢奮。
    “噗嗤——哈哈哈哈！劫？暗影？太嚴肅了！太無聊了！親愛的瘋子們！看看這世界，一本正經地演著蹩腳的悲劇！讓我們給它加點...笑料！”
    他神經質地舔著嘴唇。
    “規則？秩序？那隻是給膽小鬼玩的積木！”
    小醜手舞足蹈，尖叫起來：“推倒它！全推倒！讓混亂成為最盛大的煙花！砰！嘣！血肉橫飛就是最美的顏料！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又收住笑聲，表情陰沉，朝台外的眾人噓了一聲，如同惡魔低語。
    “你們知道最棒的笑話是什麽嗎？就是那些‘英雄’臉上的恐懼！撕碎他們的麵具，看看下麵藏著多少和我們一樣的...腐爛！來吧！讓我們把這世界變成一個停不下來的大笑話！”
    台下。
    百餘人麵麵相覷，就連獄警都忘記維持秩序，緊緊盯著台上那個瘋子。
    ……
    “什麽？”
    何雲卿接到電話，整個人都傻了，他急急忙忙帶上副手跑出辦公室，沿著樓梯下到地麵。
    一出辦公樓大門，便看到了前方草坪上，聚集的人群，以及那高台上，一股狂暴、灼熱的氣息瞬間撲麵而來。
    一杆巨大的方天畫戟虛影轟然砸在台上！
    呂布高大魁梧、身披獸麵吞頭連環鎧的身影傲然挺立，眼神睥睨天下，充滿了原始的野性與不可一世的狂傲。
    聲音洪亮如雷。
    “爾等哭哭啼啼，躲躲藏藏！看看你們這副窩囊樣！”
    這句話頓時讓下麵百餘名異能者罪犯眼睛都紅了，有人叫罵幾句，隨後就被高亢的聲音掩蓋下去。
    “哼！身負神力，竟甘受宵小束縛？汝之勇武何在？！”
    戟尖直指罪犯，威壓如山，讓剛才叫罵的囚犯本能的閉上嘴。
    呂布提著畫戟環視四周，目光睥睨。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豈能鬱鬱久居人下？！”
    一隻漆黑的烏鴉無聲地落在方天畫戟上，高大威猛的身軀漸漸虛無，再到凝實，又是化作另一人站在了高台上。
    斯維因抬起蒼白的頭顱，披著厚重的披風緩緩而行。
    “力量…多麽美妙的工具。卻被恐懼和無知所浪費。”
    腳步走在地麵，發出篤篤聲，如同戰爭前進的鼓點。
    “你們的異能，是天賦，更是...責任。但是他們告訴你們，那是錯誤，而你們隻能被關押。加入我的麾下！
    讓那些恐懼者顫抖！不是作為罪犯，而是作為你們揮使的權力！”
    話語停了下來，原本躁動的百餘名罪犯安靜的看著台上那個高大的白發身影正漸漸萎縮，一個小胡子，身材瘦小的影子筆直站在那。
    平靜的看過來。
    眼神卻如銳利如鷹，像是平靜的敘述一個很平常的事。
    “看啊！一群被舊世界枷鎖束縛的…新人類！”
    他手臂輕輕抬了抬。
    “在我的眼中，你們的力量…不是詛咒！是…天選，是恩賜！是被腐朽世界所恐懼的…未來！”
    這句話戳到了不少異能罪犯心口，有人捏緊了拳頭。
    那小個子筆直的走在台沿，聲音開始拔高，充滿激情。
    “他們汙蔑你，因為他們害怕改變！害怕你們團結為一體……”
    拳頭緊握，用力的揮舞。
    “掙脫枷鎖！不是做為罪犯！而是做為……新生的力量，讓我們的意誌……聚集化為洪流！碾碎一切阻礙！為了……”
    最後一句聲嘶力竭：“……為了相互之間的忠誠！”
    “忠誠！”
    天光明媚照過一道道人影，終於有人迫切的呐喊出聲，緊跟著更多人的聲音呐喊起來。
    “為了忠誠！”
    “忠誠！”
    聲音交織為一股在這片草坪上空徘徊。
    看到這一幕的何雲卿急忙讓獄警過去，將人驅散趕走，也將陳數去重刑犯監牢。
    他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手都在顫抖。
    “喂……不能再拖了，趕緊來吧，我扛不住了……關押這個人壓力太大……什麽人格都有啊，再讓他待下去，他都快成監獄長了。”
    聲音急切的帶起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