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決戰空間 —— 心之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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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解雨臣\" 胸腔劇烈的轟鳴中,意識如同被投入碎紙機的宣紙,在零下百度的金屬洪流裏被反複碾壓。青銅脈絡泛著妖異的青光,沿著脊椎節節攀升,每一道凸起的紋路都像是活物,正殘忍地切割著神經突觸,將海馬體中儲存的記憶碾成熒光色的粉末。
他看見七歲那年,在戲台上唱《遊園驚夢》,水袖翻飛間,祖父送的玉扳指不慎摔落,清脆的碎裂聲仿佛還在耳邊;看見王胖子在蛇沼鬼城,渾身是血卻仍遞來一盞冷光燈,燈光映著他調侃的笑:\"花爺,跟著胖爺走,錯不了\";
看見霍秀秀在新月飯店後院,踮腳讓自己別上藍蝴蝶發簪,看見自己在新月飯店見到斬蒼的欣喜與羞怯:\"臣臣,今天最好看了\"。這些碎片在暗銅色的能量海洋中沉浮,如同被石油汙染的磷火,明明滅滅,抓不住,也忘不掉。
當第二股蓮苞能量從丹田炸開時,解雨臣終於抓住了意識的錨點。不是青銅意誌的吞噬,而是霍秀秀鈴域中《楚辭?招魂》的殘章,化作九條銀鱗小蛇,順著耳道鑽入識海,在狂暴的能量旋渦中硬生生辟出半寸空間。
王胖子的血誓在左,那是在古樓中,吳邪在右割破手掌,以血為誓,定要帶他出去;張起靈的麒麟紋在右,長白山巔,小哥的紋身泛著微光,默默守護著他們。三股力量如同鼎足,將即將潰散的神識重新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他 \"睜開眼\",發現自己懸浮在心髒具象化的空間裏 —— 鴻蒙熔爐。這裏本該是跳動的金色火焰,此刻卻被改造成青銅熔爐:右心房化作沸騰的暗銅池,氣泡翻湧,帶著毀滅的氣息;
左心室則是冰封的符文陣,寒氣刺骨,每一道符文都在閃爍著古老的咒言。兩朵蓮苞正在二尖瓣位置瘋狂絞殺,青色蓮的根莖紮進心肌纖維,每片花瓣都刻著西王母的獻祭咒,仿佛要將他的心髒撕裂;
淡金苞外圍纏繞著吳邪的麒麟血光,如同被囚禁的太陽,雖被壓製,卻仍散發著不屈的光芒。穹頂天目投射的吸力正通過主動脈形成旋渦,將他的生命力化作光鏈,源源不斷輸入瞳孔中的暗金棺槨,每一道光鏈都像是死神的鎖鏈,拉扯著他走向毀滅。
當解雨臣的神識觸碰到 \"海洋\" 表麵,五感突然被強行打開,如同被人狠狠撕開了感官的屏障。鼻腔湧入焚燒青銅的苦杏仁味,濃烈到讓人作嘔;舌尖嚐到金屬離子的澀味,仿佛咬破了生鏽的鐵釘;耳膜被低頻震動震得滲血,嗡嗡聲中,他聽見了自己軀體在外界的痛苦呻吟。
視線穿透 \"水麵\",眼前的景象讓他的神識劇烈顫抖。霍秀秀跪在二十米外的青銅台上,九節銅鈴在她指間碎成齏粉,每片殘片都映著她咬破舌尖維持的守護陣,唇角的血跡順著下巴滴落,在青銅台上畫出一道道血痕。她的脊背挺直,卻在顫抖,像是在用最後的力氣對抗著世界的崩塌。
吳邪的右手還保持著握刀的姿勢,左胸卻被蓮苞能量蝕出碗口大的空洞,肋骨間跳動的不是心髒,而是半透明的淡金光核,忽明忽暗,像是隨時會熄滅的燈。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卻仍緊咬牙關,目光堅定地望向解雨臣的方向,仿佛在說:\"小花,我們陪你一起扛。\"
王胖子的屍體斜靠在青銅柱旁,腰間的摸金符已經裂開,嘴角還沾著未擦的血跡,仿佛下一秒就會開口說:\"花爺,咱這次折得有點冤,不過你放心,胖爺我就算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 他的肚子上還留著被青銅碎片劃傷的痕跡,血跡已經幹涸,卻仍能看出當時戰鬥的慘烈。
最遠處的張起靈,黑金古刀深深插入地麵,麒麟紋身從頸後褪到腳踝,每道鱗片都在剝落,像是被人硬生生撕去了保護層。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用刀支撐著自己,目光死死鎖住解雨臣的方向,眼中沒有恐懼,隻有堅定和不舍,仿佛在說:\"解雨臣,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還要一起回長白山。\"
\"為什麽... 不逃...\" 解雨臣的神識發出無聲的悲嚎。記憶突然閃回至四年前的古樓,吳邪在機關中替他擋下的那記青銅箭,箭頭沒入吳邪的肩膀,他卻笑著說:\"小花,你沒事就好\";霍秀秀在解家祠堂為他跪守三天三夜,膝蓋都磨出了血,卻仍堅持為他祈福;
王胖子在屍洞外哼的跑調京劇,雖然難聽,卻讓他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溫暖;張起靈在長白山巔遞來的那瓶帶著體溫的熱水,瓶身上還凝結著水珠,那是小哥用體溫焐熱的。
這些溫暖的片段此刻卻化作冰錐,刺得他神識劇痛 —— 原來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看著自己成為殺死同伴的凶器,看著他們為了自己,一個個遍體鱗傷,甚至失去生命。
\"這是我的身體!\" 解雨臣的神識突然爆發出刺目的銀光,那是二月紅門下弟子獨有的精神力,是刻在骨子裏的驕傲與不屈。他看見丹田處兩股即將相撞的能量流:青銅蓮代表著青銅門的吞噬法則,冰冷、殘酷,要將一切吞噬;
淡金苞承載著麒麟血的守護之力,溫暖、堅韌,要守護所有重要的人。此刻,它們正以每秒三百次的頻率對撞,每次相撞都會產生足以撕裂神識的衝擊波,像是在進行一場生死決鬥。
他突然想起吳邪曾說過的 \"以血飼蓮\",想起張起靈在青銅門後說的 \"萬物皆有裂縫,那是光進來的地方\"。既然無法阻止融合,那就讓這裂縫成為毀滅囚籠的鑰匙!他凝聚起殘存的所有意誌,如同一個瘋狂的舵手,在驚濤駭浪中掌控著即將傾覆的巨輪,準備迎接最後的風暴。
外界,解雨臣的身體出現詭異的膨脹,青銅硬殼下的皮膚呈現出大理石般的紋路,每條紋路都在滲出混合著青金色的血液,那是張起靈的麒麟血與青銅能量的第一次正麵交鋒,血液落地,竟發出滋滋的聲響,在青銅地麵上留下一個個焦黑的印記。
當他仰頭發出尖嘯時,喉間噴出的不是鮮血,而是燃燒的純金火舌,火舌落地即化作青銅劍雨,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將十米內的青銅柱斬成齏粉,碎屑紛飛,如同下了一場青銅雨。
那尖嘯聲中,飽含著痛苦、憤怒與決絕,像是在向整個世界宣告:他解雨臣,不是任人宰割的祭品,而是掌控自己命運的主人!
心之囚籠內,解雨臣的神識化作鳳凰飛天的剪影,雙掌分別按住兩朵蓮苞。青蓮的冰冷順著神經爬滿全身,像是被投入了萬年冰窟,每一根神經都在顫抖;淡金苞的熾熱則在丹田炸開,像是有一團火焰在體內燃燒,要將他燒成灰燼。兩種極端溫度在體內形成風暴,將他的神識外衣撕成碎片,露出底下更加堅韌的神識本體。
\"給我... 撞!\" 他爆發出所有精神力,如同愚公移山般推動兩股能量流,目標正是連接穹頂吸力的核心節點 —— 心髒位置的 \"歸墟\" 銘文陣。他的神識在呐喊,在咆哮,在與命運抗爭,哪怕隻有一瞬,也要為同伴爭取生機。
無聲的爆炸在第 0.3 秒發聲,仿佛時間都在此刻靜止。現實中,連接解雨臣與吳邪的光柱突然分裂成千萬條光蛇,每條光蛇都在啃噬著周圍的空間,地麵出現蛛網般的裂縫,裂縫中滲出星空般的幽藍,那是另一個維度的能量,神秘而強大。
霍秀秀的守護陣在餘波中徹底崩解,她被掀飛時仍保持著護著吳邪的姿勢,後背撞上青銅牆的瞬間,九節銅鈴的殘片刺進她的肩胛骨,鮮血染紅了衣襟,卻連哼都沒哼一聲,隻死死盯著解雨臣的方向,眼中滿是擔憂和不舍。
穹頂天目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暗金棺槨的 \"歸墟\" 銘文如瓷器般龜裂,每道裂縫都在噴出滾燙的青銅淚,這些銅淚落地即化作吞噬光線的黑洞,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吸入其中。
解雨臣的身體在內外交攻下開始崩解:青銅硬殼如蟬蛻般剝落,露出底下半透明的肌肉組織,能清晰看見跳動的暗金蓮芯,像是一顆即將熄滅的心髒;右臂的骨骼已經汽化,隻剩下燃燒的神經脈絡連接著殘肢,火焰跳動,像是在跳一支最後的舞蹈;
左臉的皮膚完全剝落,露出底下泛著瑩瑩玉光的顴骨,卻仍保持著身為解家家主的妝容,那是他的驕傲,是他作為解雨臣的最後倔強。
當眼窩中的銅綠餘燼即將熄滅時,更高維度的規則終於降臨。那道 \"光\" 並非視覺上的存在,而是所有感官的同時淨化:解雨臣 \"聞\" 到了昆侖山巔的雪鬆香,清新而悠遠,像是回到了最初的純淨;\"聽\" 到了一萬六千年前青銅門第一次開啟的轟鳴,厚重而莊嚴,像是曆史的回響;\"觸\" 到了昊天鏡表麵的冰涼紋路,細膩而神秘,像是觸碰著世界的規則。
在這道光中,他的殘軀如冰雪融化,每塊焦黑的肌肉都在分解成光點,這些光點匯聚成走馬燈,放映著他作為解雨臣的全部人生:
五歲,第一次穿上繡著並蒂蓮的戲服,在二月紅膝下學唱《牡丹亭》,嗓音稚嫩,卻滿是認真,祖父在一旁微笑著點頭;
十三歲,在解家祠堂跪接家主令牌,祠堂裏香煙繚繞,長輩們的目光嚴肅而期待,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告訴自己,從此要肩負起解家的責任;
二十歲,在新月飯店拍賣會上,隔著層層人海與斬蒼對視,斬蒼眼中的狡黠讓他無奈,卻也感到一絲溫暖,從此,他的人生中多一個特別重要的人;
二十五歲,在蛇沼鬼城,用戲服絲帶為吳邪和胖子包紮手腕的傷口,沙漠的陽光熾熱,他們的笑聲卻讓一切都變得值得;
三十歲,在青銅門前,看著張起靈的背影,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失去這個寡言卻可靠的朋友,害怕前方的未知。
此刻,在意識的最後瞬間,他 \"看\" 見吳邪胸口的光核重新亮起,霍秀秀的指尖動了動,王胖子的睫毛在顫動,張起靈終於跪倒在地卻仍望著他 —— 原來,他的犧牲,真的為同伴爭取到了生機。哪怕自己即將消散,隻要他們還活著,一切就都值得。
青蓮真靈在光中成型的刹那,暗金棺槨發出垂死的咆哮,無數由規則構成的鎖鏈從棺槨中射出,卻在觸碰到真靈的瞬間化作熒光蝴蝶,翩翩起舞,像是在為這個偉大的靈魂送行。
真靈輕輕搖曳,每片花瓣都閃爍著人間的記憶:吳邪的笑,那是一種能讓人安心的笑;秀秀的淚,那是為他流的擔憂之淚;胖子的鬧,那是生活中的一抹亮色;小哥的沉默,那是無聲的守護。
當它最後瞥向人間時,沙漠的風沙突然靜止,青銅宮殿的塵埃懸停在空中,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這個靈魂送行,為他的勇敢、為他的犧牲、為他的深情。
穿越穹頂的瞬間,解雨臣的真靈 \"看\" 見了天乩界的輪廓:那是懸浮在混沌中的九層琉璃台,每層都流轉著不同的規則之光,中央的昊天鏡正在投射他的人間軌跡,每一幕都清晰可見。
規則之光溫柔卻不容抗拒地衝刷著真靈,剝離掉所有青銅雜質,卻將解雨臣的情感、記憶、執念都完好封存 —— 原來,柏麟帝君的曆劫,從來不是抹去人性,而是讓神性在人間煙火中淬煉,讓那些珍貴的情感,成為最強大的力量。
當青蓮真靈進入天乩界的刹那,第一層琉璃台突然亮起罕見的青光,鎮守規則的天官們震驚地發現,這朵承載著混沌之氣的青蓮,竟在規則長河中劃出了從未有過的軌跡 —— 它沒有直接回歸神位,
而是在規則長河中逆流而上,每片花瓣都在收集著散落在人間的記憶碎片:吳邪滴落的血珠,那是為他流過的血;霍秀秀斷裂的鈴舌,那是為他破碎的守護;王胖子遺落的摸金符,那是與他一起冒險的印記;張起靈刀上的鏽跡,那是為他戰鬥的痕跡。
青銅宮殿內,塵埃終於落定。吳邪在昏迷中抓住霍秀秀的手,輕聲呢喃 \"小花\",聲音虛弱卻滿是牽掛;張起靈跪在地上,掌心躺著解雨臣殘留的敷在手腕的絲帶,絲帶已經破損,卻被他緊緊握住,像是握住了最後一絲希望;王胖子的屍體旁,不知何時多了朵用沙礫堆成的蓮花,簡單卻充滿敬意,像是在送別他們的花兒爺。
沒有人知道解雨臣去了哪裏,隻知道沙漠的夜風裏,隱約傳來京劇的唱腔,那是《牡丹亭》裏的選段:\"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歌聲悠揚,卻帶著一絲淒涼,像是在訴說一個英雄的故事。
天乩界的規則長河中,青蓮真靈突然輕輕一顫。某片記憶碎片中,吳邪正在為他擦拭戲台上的玉扳指,陽光透過窗欞,在他眉間投下一點金斑,畫麵溫暖而美好。
真靈的光芒突然變得柔和,仿佛在無聲承諾:此去經年,若人間再有劫難,這朵經曆過業火的混沌青蓮,定會循著記憶的光,再次降落在需要他的地方,為了那些重要的人,再次踏上戰鬥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