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9章 仁善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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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越一開口便直奔主題,“公主可安好?”
    梁景春作為目前真正麵見過吳含生的人,趕忙出列回答:“回稟王爺,公主身康體健,在王庭中尊榮無比。”
    有些細節,演戲是演不出來的。
    吳越接著問:“羅布地位可穩固?”
    梁景春:“據多方打探,白道川內勢力已被羅布統合,如今能威脅他的隻有兩人,一是昆都,二是逃走的呼圖異父弟,金輝可敦幼子騰格裏。”
    尤其是後者,不僅對羅布的地位構成威脅,還與吳含生有著殺母之仇。
    這時候沒人指責吳含生沒有做到斬草除根,她能斬殺金輝可敦,已經拚盡全力了。
    白雋微微轉動扳指,這一切都和王金娥所言吻合。“一切隻待明日。”
    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雙方按照約定,隻攜帶三千精兵前往會盟地點。
    祈求和平是本意,但不到順利離開,誰都不敢保證對方是否會突然變卦,來一個斬首行動。
    故而每一位大人物身後,幾乎都配備了己方最頂尖的一部分戰力來保護。
    譬如吳越,除了他的護衛隊,還有秦景和薛留。白雋身邊則多了尉遲野的身影。
    範成達負責統管三千精兵,身後的大部隊指揮權暫時交到杜鬆手上。
    當吳越所率的隊伍沿著蜿蜒的草原小徑,緩緩朝著會盟地點前行,馬蹄聲踏在綿軟的草地上,仿若奏響一曲沉悶的樂章。隨著距離的拉近,那輛傳說中的七寶香輦,終於映入吳越的眼簾。
    刹那間,時光仿若倒轉,吳越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數年前,和親隊伍從長安皇城出發的場景。
    朱雀大街上,百姓們紛紛湧上街頭,想要一睹和親隊伍的風采。巍峨的城牆上,旗幟在風中烈烈作響。和親隊伍宛如一條色彩斑斕的長龍,緩緩駛出皇城。
    吳越就站在皇城之上,俯瞰著這一切。見證著這份大吳皇帝送給突厥可汗,最昂貴的禮物。
    誰能料到,多年後的今日,當再次看到這輛七寶香輦時,吳含生早已曆經風雨,她不僅適應了草原的生活,更是憑借著自己的智慧與勇氣,在這片土地上站穩了腳跟。
    吳越的目光緊緊盯著那輛七寶香輦,心中五味雜陳。
    他當初讓吳含生“學解憂”,隻是希望她不要意誌消沉,在陌生的草原上香消玉殞。
    誰料她當真將這句話當做理想,而且做得比他想象中更好,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範成達抬手示意隊伍停下,恰在此時,對麵也來了一行人。
    吳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與草原肅殺之氣,格格不入的一抹靚色上。
    身為中原的和親公主,吳含生已經入鄉隨俗做突厥打扮,卻難掩骨子裏的優雅與端莊。
    她身著一襲緋紅色錦緞長袍,長袍上繡滿了金色牡丹花紋,頭戴一頂造型華麗的金色鳳冠,鳳冠上鑲嵌著數顆碩大的紅寶石,猶如燃燒的火焰,奪目而耀眼。
    原本在長安時白皙的肌膚,如今已變成健康的小麥色,在陽光照耀下,散發著獨特的迷人光澤。圓潤的麵龐上,彎彎的柳眉恰似春日新柳。一雙靈動的杏眼,依舊清澈明亮,又多了幾分草原生活賦予的堅毅果敢。
    與吳含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相比,數年時光仿佛在吳越身上停滯了。
    若忽略他背後的精兵強將,他還是那個因一絲善意和憐惜,在皇城牆上與她搭話的年輕長輩。
    兩人同時看見對方,不約而同地下馬,緩緩朝著對方走去。
    吳含生遠嫁塞外,今日終於得見血親,眼含熱淚,叉手行禮,“侄女見過七叔!不知七叔可安?”
    吳越喉頭動了動,聲音亦有幾分哽咽,“我很好,看到你也好,真的很好。”
    若非在大庭廣眾之下,兩人恐怕早已抱頭痛哭。
    他們被時局推到今日的位置,不論內心千瘡百孔到何種地步,至少外表都看起來很好。
    隻看兩人流露出的脆弱,誰能想到一個在異國他鄉發動政變,手刃突厥可敦。一個率兵十萬,踏碎半個草原。
    羅布想起吳含生形容大吳小河間王——仁善慈愛。和他打聽來的百戰百勝戰績截然不同。
    薩彥麵見過吳越,他的說法又與吳含生的描述相符。
    羅布怎麽也想象不出,一個大善人,會把阿史那氏的草原禍害成這般田地。
    但若沒有吳越橫插一手,他絕無可能登臨大可汗之位。
    追根溯源,大約是阻卜為了轉移自身壓力,將大吳當做“磨刀石”。
    結果磨碎了大吳皇室最鋒利的一把刀、最堅固的一麵盾,引來了漢人的複仇。
    今日為表誠意,幾位關鍵人物都沒有身著戎裝。
    吳越的經典道具——閃亮的明光鎧,隻能繼續放在角落裏吃灰。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藍色錦袍,雖然看不出具體身材,但羅布肯定,他的大腿沒有自己的胳膊粗。再加上旁邊垂垂老矣的白雋,感覺自己一拳就能打倒他們兩個。
    羅布緩步上前,輕輕攬住吳含生的肩膀,安慰道:“可敦,見著親人實在太高興了!”
    草原婚俗不同於中原,沒有三媒六聘。這個便宜侄女婿,吳越也隻能咬牙認下。
    羅布右手抵在胸前,微微傾身,“見過大吳河間王、梁國公。”
    吳越和白雋以中原禮儀回應道:“見過羅布可汗。”
    揭人不揭短,沒必要非得在稱呼前強調一個“小”字。
    此時,吳越才有空打量羅布的相貌。
    頭發卷曲,身形高大壯碩,輪廓深邃立體,鼻梁高挺,眼眶深陷,濃密茂盛的絡腮胡肆意生長,如黑色的荊棘叢林,盡顯狂野不羈。
    他的相貌與骨祿等人截然不同。
    段曉棠站得稍遠,聯想到他主要在西境活動,猜測他身上可能有一部分白人血統。
    但這樣的混血兒相貌,在貫徹“貴中華、賤夷狄”的固定審美觀下,是否算英俊,有待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