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06章 當堂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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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軍大勝班師的消息如一陣疾風,迅速傳遍並州,整座城市瞬間沉浸在一片歡騰之中。
    在這喜悅的氛圍裏,卻夾雜著陣陣悲戚的哭聲。
    現在傳回的隻有各部犧牲將官的名單,而且大部分高階將官才有被記錄在這份名單中的 “榮幸”,至於那些低階將官的陣亡信息,隻能等戰後慢慢整理統計。
    並州城中關係網錯綜複雜,人托人總能打聽到一星半點的前線消息。
    具體的名姓難以打聽,但大軍的損失總有一個估量,尤其是那些底層的將士。
    名聲和榮譽都是屬於達官貴人的,底層將士及其家眷圖的隻有平安二字。
    此次北征,雖然大獲全勝,但相應的損失也著實不小。
    並州城中的紙錢、紙童、白布、明器等喪葬用品,接連迎來了一波漲價潮。
    除了這點在大局上可以忽略不計的市場波動,總體還算平穩。
    以並州空虛的姿態,死水一般毫無波動,已然是最好的結果。
    連曾經被燒毀大半的刺史衙門,白旻也帶著一眾東拚西湊的小官吏修繕起來了。
    官員為表清廉,通常不會主動修繕官衙。但並州刺史衙門的情況實在特殊,不得不修。
    總不能讓所有官員都擠在晉陽縣衙辦公吧。
    若忽略一些不甚明顯的新舊交錯痕跡,誰能想到它曾遭受過祝融之災呢!
    至於為何是東拚西湊的小官吏,自然是因為張句在並州深耕多年,上下勾結,關係錯綜複雜,連累了一大批原有的並州官員。
    大半年下來,幾番折騰,並州刺史府成為遠超京兆府的官場第一凶險地。
    雍修遠行事有瑕,被白旻捉住把柄,成了推到台前的傀儡。
    臨時從長安補官,遠水解不了近渴。
    白旻借用雍修遠的名義,征辟了一批看起來身家清白的並州子弟,隻不過頭銜前多加了“檢校”二字。
    他們往後能否將“檢校”二字去掉,就要看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另一種辦法,就是將各地暫留並州的官員臨時“捉”來用了,打黑工的變成打白工。
    好在他們都有施政經驗,不用臨時培訓官場規矩,直接就能投入工作。
    並州地方官場上層幾乎被橫掃一空,除了領頭的白旻,半病退的雍修遠。
    真正活躍在台前的實權官員,官階最高的竟然是晉陽縣令古陽華。
    結果古陽華在前段時間刺史府事變,翻牆逃亡時,還把腿摔斷了,每日隻得拄拐辦公。
    杜喬每每見此情景,都不由得想起潘潛腿受傷時,被祝明月“手又沒斷”為由,壓著寫《三國演義》的事。音信寥寥,也不知他現在過得怎麽樣。
    古陽華不硬撐著又能怎麽辦?他倒下了,並州城中才是真正沒了領頭人。
    出人意料的是,並州靠著小貓病貓三兩隻,居然把一大攤子事業撐起來了。
    長安吏部可以考慮一下,地方是否有冗官的問題了。
    可見並州官民除了造反之外,對於北征事業還是非常支持的。
    事實上,如今並州實職官員少,但外包多啊!尤其那些豪族子弟,不僅自帶幹糧,還自帶幕僚打工。
    一人能當十幾人用。
    重新修繕過並州刺史府內,一片喜氣洋洋。他們苦熬了這麽久,終於迎來曙光,得以見到出頭之機。
    實在是太不容易,命數差點的,早已骨埋黃土。
    白旻反客為主,坐在正堂上首的位置。他的左右分別是範成明和雍修遠。
    自從張句謀反之後,範成明明目張膽地外穿盔甲出入並州各處府邸和官衙,將不信任之意體現得淋漓盡致。
    但沒人能指摘什麽,範成明本就是武將,雖然不怎麽經打,但盔甲就是他的固定服飾。
    當範成明想穿呢?天氣越來越熱,穿著盔甲仿佛一坨放進蒸籠裏的肉,那份難受隻有自己知道。
    範成明抬眼看向對麵的雍修遠,臉色焦黃,麵容憔悴。原先或許是裝病,但現在應該是真病了。
    白旻開口說道:“此等喜事,自該稟告長安。”說完,瞟了雍修遠一眼。
    吳越和白雋自有他們上報喜訊的渠道,但並州作為大後方,也該發聲。
    喜事人人賀,都沾光才是好事。
    廳堂內人等接連應是,不知有多少人扼腕,位卑職低,無法將奏報呈送到禦前。
    範成明說起自家事,“德遠寨附近囤積了大批俘虜和牛羊,正該逐步轉運回來。”
    德遠寨,正是莊旭停駐之處。
    本來負擔一路大軍後勤,對莊旭而言,輕輕鬆鬆。
    結果諸路大軍不斷向吳越靠攏,後勤壓力全部壓在莊旭身上。
    因為從德遠寨出塞的後勤通道,是最容易找到大軍的所在。光是安排調度、運輸就能讓莊旭掉一大片頭發。
    好在都咬牙撐過來了。
    南衙諸衛和並州大營的繳獲分別計算,範成明想的是,白旻趕緊想法把並州大營那一份運回來。
    南衙是客軍,人力本就不足,隻能慢慢謀劃。正好把德遠寨附近的草場空出來,讓他們的牛羊多吃點。
    漫山遍野的牛羊,先前想到的是,滾滾而來的財富。
    現在是後脖頸發涼,擔心它們會把草都吃光。
    並州大營的繳獲分賬辦法非常複雜,大體是按照各地軍將、官員出人出力的多寡,乃至戰功來分配。
    白旻哪怕看過白雋的安排,但這種大事不是他能輕易主持的。卻可以先將繳獲運回來,讓山西民眾安心亦可。
    白旻答應道:“我這就著人安排。”
    今日的正事商議完畢,眾人紛紛散去。
    白旻眼角餘光落在原坐在廳堂角落的杜喬,大戰已定、白雋恩威日重、並州城外一片青翠……有些事可以安排起來了。
    並州沉浸在歡樂的氛圍沒多久,接收繳獲的隊伍剛出發,又一條爆炸性新聞,在市井坊間流傳。
    鬧市中售賣地瓜燒的酒肆,一夜間人去樓空。
    不知多少人家一夜暴富的夢想就此破滅。
    又一日在刺史府中議事時,古陽華一手拄拐,一手舉著一叢剛從地裏挖出來的紅薯藤,質問道:“白大公子,可認識此物?”
    紅薯藤葉綠意盎然,葉片呈現出一種鮮亮而深沉的綠色,形狀如同心形或卵圓。底下帶著泥土的部分,結了十幾個指頭大小的根莖果實,看起來實在是小得可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