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2章 吾家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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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隨即一轉,王鴻卓又憂心忡忡地說:“隻是王爺至今不曾見到公主本人,無法確認她的安危。”
突厥王庭動亂頻繁,不親眼看到吳含生,誰都無法確定她是死是活。
這就是吳越給出的理由。
王鴻卓:“王爺和梁國公有意親去兩軍陣前,核實公主安危,刺探羅布小可汗的虛實。”
誰都明白,這件事本質上就是一次會盟。但吳越尚未獲得吳杲的許可,便擅自進行和談,無疑有越權的嫌疑。
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王鴻卓替吳越描補一番。他說得委婉而巧妙,說得淺些,這是出於骨肉親情,畢竟公主生死未卜;說得重些,便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吳越若是連一絲和談的餘地都不給突厥人留,範成達和七千精銳恐怕就有去無回了。
吳杲聽完,目光緩緩掃過在場的諸位大臣,開口問道:“諸卿以為如何?”
這一問,頓時讓朝堂熱鬧起來。文官們叫嚷得最凶,那些平日裏主戰的官員們,此刻腰杆挺得筆直,大聲嚷嚷著要踏破突厥王帳,太廟獻俘。堅決不同意和談!
吳杲聽著這些慷慨激昂的言論,不禁在腦海中暢想一番那般輝煌的場景,心中暗自思忖,將來史書上又該如何描寫他這位聖君的豐功偉績?
韓騰人老了,行事少了許多顧忌。毫不客氣地指著幾位方才叫嚷得最凶的官員,對吳杲說道:“陛下,這幾人有報國之心,臣請將他們發往軍前,擔任先鋒。”
大吳給這次北征投入了多少資源,和東征高句麗一比,差距一目了然。
突厥的國力是高句麗的數倍,當真那麽好打嗎?
吳越和白雋早就打不動了,俘虜骨祿的時候就遞了梯子,是呼圖發瘋僵在那裏。使得他們退無可退,隻能拚盡所有強攻上去。
如今,若再盲目主戰,恐怕會讓前線陷入更加艱難的境地 。
南北衙的將官們紛紛低下頭,努力憋住笑意。主戰的文官們反倒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漲紅了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誰能想到,平日裏沉穩持重的韓騰,有朝一日會倚老賣老,學起吳越那套直戳要害的把戲。
孫文宴作為從江南來的土包子,對此情此景大感陌生。何時長安的朝堂鬥爭這麽清新不做作了。
這件事與他唯一的關聯大概就是,走後門塞進右武衛的不成器兒子,或許可以借著同袍的榮光升官了。
知子莫若父,孫文宴壓根不指望孫安豐能在戰場上立下什麽戰功。
吳杲坐在禦座之上,手指輕輕撫過其他幾份戰報,思緒萬千。他雖有野心一舉滅掉高句麗,可從未奢望過能一戰滅掉突厥。
畢竟突厥幅員遼闊、實力雄厚,若吳越和白雋當真做成了這等大事,那便是功高震主,這讓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恰在此時,薛恒帶著人匆匆來到殿外,恭敬稟道:“啟稟陛下,河間王的信使帶到。”
這是剛剛攻破王庭大軍後派出信使,因為夾雜著吳越的私事,派出的是河間王府的護衛,他們一路換馬不換人,馬不停蹄地趕路。
他們早出發數日,同樣是快馬疾馳,到底是肉體凡胎,比不過換人又換馬的八百裏加急。
剛入關就聽到露布傳捷,隻知道戰爭勝利的結果,卻不知是否會對吳越先前的安排產生影響,隻能拚了命地追趕上來。
若非薛恒出去接人,他們攜帶的戰報將會第一時間呈現到南衙。
信使風塵仆仆,滿臉疲憊,好在薛恒找了一塊手絹給他擦了擦臉,稍微整理了一番。
信使跪在殿中,雙手高高呈上信匣,喘著粗氣高聲道:“賀喜陛下,河間王率領大軍攻破突厥王庭大軍。”
眾人一聽,便知這是先前大戰的信使。
內監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信匣接下。
吳杲迫不及待地問道:“河間王現在如何?”
這是當前唯一一個能接觸到的從前線回來的人,他太想知道前線的具體情況了。
信使:“將士用命,王爺安好。”
吳杲:“千金公主現今如何?”
信使不敢直麵天顏,低頭道:“去年突厥南下前,公主便遭囚禁至今。阻卜可汗去世後,更是由金輝可敦親自看管。”
“去年冬,公主的陪嫁女官受命前來並州拜祭,手臉上全是凍瘡。據她言說,金輝可敦十分不喜公主。”
說罷,信使伏地叩首,大聲道:“請陛下憐惜公主!”
此言一出,原先滿殿以為吳含生在草原上恩寵並重、呼風喚雨的文武官員們,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誰能想到,大吳的和親公主,大部分時候竟然都是一個階下囚。
大吳的和親公主嫁去突厥王庭,竟然隨隨便便遭人囚禁。置大吳的臉麵於何地!
別說公主,長安貴女身邊近身服侍的奴婢都不可能生凍瘡。
難怪吳越一直如此擔心吳含生的生死,凡是嫁過姊妹女兒的人,都能體會到這種擔憂。
雖然吳含生不是吳杲的親生女,卻是她親自冊封的和親公主。吳越已經做了前半場,接下來就該討論後半場該如何做,還過不過得下去?
信使被帶下去,內監將確認無害的戰報送到吳杲案前。
北征大軍若能順利班師,接下來的事無非就是論功行賞。
這對於朝廷諸官來說,本是輕車熟路,他們若是在論功行賞方麵稍有偏差,那群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軍漢們,能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吳杲將一眾文武大員留下來仔細商議,這些事都有前例可循,真正讓人棘手的是對吳含生的安排。
往前推幾百年,沒出過如此彪悍的和親公主。
解憂公主倒是謀劃過刺殺,但並沒有成功。
吳越的兩封戰報上,詳細記錄了吳含生入草原後的所作所為。
至此,許多人才知道,真正揭開元家通敵賣國案的那枚箭頭,是吳含生冒死從突厥王庭中送出來的。
她不僅僅是大吳的和親公主,更是大吳的使節。
吳杲歎道:“真乃吾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