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64章 往後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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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嶺南並非絕美海岸線的代名詞,不是美味佛跳牆原材料的產地。
    它是天底下最令人恐懼的地方,長安市井間流傳著無數嶺南生番吃人的恐怖傳說。
    高行之被貶官去了比嶺南更南的地方,到現在都沒有一絲消息傳回,可他好歹還是個官員呢!如今齊和昶被流放過去,天知道是個什麽結果。
    林婉婉心急如焚,乘車匆匆趕往齊府。一進府門,就看到仆役們神色驚惶,顯然流放的旨意已經傳達到了。
    此時齊府上還有事先不知情前來吊唁的賓客,當流放齊和昶的消息如驚雷般在人群中炸開時,眾人瞬間被驚恐所裹挾。
    白紙燈籠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慘白而冰冷的光,像是給這悲傷的氛圍又添了幾分寒意。這慘白的光,無情地映襯著賓客們一張張各異的麵容。
    有的彷徨無助,不知該如何是好;有的表情木然,像是被這巨大的衝擊震得麻木了,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還有的滿臉寫著驚訝,大張著嘴巴,似乎怎麽也不敢相信,這樣的災禍會如此突然地降臨在齊家頭上。靈堂裏,哭聲一陣接著一陣,那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人根本分不清,他們究竟是在為已經逝去、英年早逝的齊廣白哀傷,還是在為即將被流放到那可怕嶺南之地的齊和昶悲歎。
    這段時日,齊和昶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可惜吳杲還是不肯放過他。
    朝堂上或許有人看出,吳杲一意孤行下的色厲內荏但誰也不願意上去觸這個黴頭,所以沒有人為齊和昶據理力爭。
    說到底,齊和昶不過是一介醫官,他是留是流,都影響不了朝堂的局勢。
    再加上他以往為了自保,不與其他皇親國戚、文武重臣結交。如今,人到用時方恨少。
    林婉婉從大門進入,憑借著往日的記憶,徑直朝著靈堂走去。
    齊家的親故們看著她,或許覺得有些麵生,一個年輕女郎獨自前來,怎麽看都有些奇怪。
    其中有人或許認出了林婉婉,心中不禁感歎,別人都恨不得此時與齊家撇清幹係,齊蔓菁半路認的這個師父反倒不顧嫌疑地上門來了。
    林婉婉快要走到靈堂時,正好遇到滿臉鐵青之色的齊白斂送客出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在這個時候見到林婉婉上門,齊白斂也感到十分驚訝,下意識地喚道:“林娘子。”
    林婉婉顧不上旁邊還有其他人,焦急地問道:“蔓菁呢?”
    齊白斂抿了抿嘴唇,輕聲說道:“哭暈過去了。”
    在齊白斂糾結是否要派人將林婉婉引到齊蔓菁臥房之際,林婉婉又開口問道:“你父親呢?”
    齊白斂聲音低落,帶著無盡的哀傷說道:“在靈堂,和大哥說話。”
    林婉婉:“我去見見他。”
    此時此刻,齊蔓菁是清醒還是昏迷,都無關緊要了。
    豈料林婉婉在靈堂之外,竟然遭到了齊家管家的阻攔。
    齊管家恭恭敬敬地躬身說道:“郎君正與大郎說話,還請娘子稍等。”
    靈堂的大門敞開著,林婉婉隻能遠遠地看著齊和昶身形佝僂地坐在棺木一旁,心中不禁猜測,這父子二人隔著陰陽兩界,又能說些什麽呢?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婉婉的腿都站得酸疼了,管家這才像是突然回過神來,想起要搬張椅子過來。
    林婉婉擺了擺手,“不用了。”
    偶爾站一站有助於頭腦清醒,尤其是現在這要命的時刻。
    然而林婉婉先見到的,不是整理好心情從靈堂出來的齊和昶,而是送客歸來的齊白斂。
    林婉婉沉聲問道:“有沒有其他法子?”
    齊白斂無奈地負手說道:“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能求的人也都求了。”
    苦笑道:“君命如山。”
    現在恐怕隻有齊家人死絕了,吳杲才能徹底放心。
    林婉婉嘴唇微微囁嚅了兩下,語氣猶疑地問道:“我消息不全,是隻流放齊太醫一人,還是全家都要流放?”
    齊白斂神色一滯,緩緩說道:“隻父親一人。”
    吳杲終究還是要顧及一些顏麵,沒有趕盡殺絕,但這種所謂的 “恩惠”,齊家人根本不想要。
    林婉婉:“具體何處?”
    齊白斂:“封州。”
    林婉婉追問道:“那你們怎麽安排?”
    齊白斂微微轉頭,正視著林婉婉的眼睛,堅定地說道:“我陪父親去!”
    林婉婉心中猛地一愣,一開始以為他是出於孝道才這麽做,可轉念一想,齊家並非那種古板守舊的人家,齊和昶也未必願意讓親人跟著去受苦。
    在世人眼中,嶺南就是絕地,去了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
    齊白斂跟著去,不是為了服侍老父親,更重要的是為了繼承齊家的衣缽,將齊和昶的醫術學到手。
    醫學,終究是一門講究經驗的學科,僅僅依靠書本記錄是遠遠不夠的。
    林婉婉定了定心神,問道:“那其他人呢,如何安排?”
    齊白斂緩緩垂下頭,神色黯然地說道:“大嫂帶侄兒侄女大歸。”
    此舉相當於將齊廣白僅剩的血脈交給嶽家撫養。
    齊家,在這生死關頭,選擇了傳承醫術,拋棄了他們的親人。
    林婉婉追問道:“蔓菁呢?”
    齊白斂腮幫子緊咬,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正是想托林娘子一件事。”
    林婉婉:“盡管直言。”
    齊白斂:“想托你在民間,為小妹尋一門妥當的婚事。”
    齊家父子倆流放去嶺南,齊家大嫂回娘家不可能再帶上小姑子。
    嶺南乃是絕地,以齊蔓菁的情況,能不能平安抵達流放地都很難說。隻有留在長安,她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齊家雖然失了聖心,但大部分人不會特意去針對一個小娘子。齊蔓菁正值妙齡,留在長安最正當的理由就是成親。
    隻是齊家過往的交際圈子,一時之間未必有適齡的男子,再者旁人也怕沾上齊家的是非。
    這種情況下,隻能向下尋找合適的人選。
    林婉婉到底和齊蔓菁有數月的師徒情誼,為人正派,不會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