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9章 再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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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婉婉這會才覺得解字有些難,原來街頭的神棍也不是人人都能當的,這活兒也太費腦子了。
    “不忘初心,雲、雲……”
    “雲”了幾遭都沒有下文。
    趙瓔珞描補道:“‘或許是取自《詩經》,‘倬彼雲漢,為章於天’,星河浩瀚之意。”
    一直低頭看信的段曉棠,這時才抬起頭,手指輕輕夾著信紙,語氣平淡地補了一句,“玄玉領兵出雲內了。”
    李君璞的信裏並沒有寫他給小侄女取名的心路曆程,隻是簡單提及了近期的行動。
    但段曉棠猜測,他的“動機”由此而來。
    李家每一個孩子的名字,都承載著一份家族的期待。
    “出”字少了兩分女子的柔婉,便改為“初”。
    何況李君璞這次能名正言順地重新領兵,對李家而言,何嚐不是一個新的開始。
    此前因阻截骨祿畫策之功,加之李君璞身上本就有李君玘犧牲後恩蔭的虛職,這次直接升任了代州司馬,實打實掌控代州的兵馬。
    邊郡的情況向來特殊,哪有一直龜縮在轄區內的道理?
    如今草原上 “大吳進、突厥退”,正是擴張勢力的好時機,李君璞此次出雲內,恐怕也是為了趁機穩固地盤。
    單論官職躍遷的速度,李君璞在這批北征的官員裏,絕對能排進前幾位。
    李家在朝中本就有門路關係,再加上白家暗中出力,他的任命書是第一批下達的,這才讓他趕在雪落之前,有了名副其實領兵出關的資格。
    林婉婉張著嘴,滿臉難以置信,“這麽簡單?就因為‘出雲內’,所以叫‘初雲’?”
    李初雲李大娘若是出生在雲內,一樣能解釋得通,說不定還會叫“雲生”。
    段曉棠慎重地點了點頭,“大概就是這樣。”
    李家的人,向來不喜歡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文人套路,更偏愛直白又有意義的名字。
    林婉婉輕咳兩聲,故作老成地搖了搖頭,“我高估李二哥的文化水平了。”
    如此平鋪直敘,還不如李弘業給寵物取的名字呢!
    段曉棠反問,“你就說字麵是否優美,背後的含義是否深刻吧!”
    林婉婉仔細琢磨了一下,不得不承認,“好像…… 是有點說頭。”
    她隻是沒想到,靈感不是來源於什麽古籍詩詞,而是簡簡單單地“出雲內”。
    趙瓔珞頻頻望向門外,天邊的霞光漸漸淡去,暮色正一點點漫進院子。
    手中緊緊攥著一方繡著新荷的素帕,指尖幾乎要將柔軟的絲綢掐出印子,猶豫了半晌,才輕聲試探著問道:“沒有其他信了嗎?”
    理智一遍遍告訴她,李君璞在雲內,杜喬在太平縣,兩人發信的時間本就不同,路途遠近也有差異,信件不可能同時抵達。
    可理智終究壓不住心底的焦灼,雲內比太平縣遠了何止千裏,李君璞的信都到了,杜喬的信,怎麽還沒消息?
    帕子上的荷花瓣,被她攥得微微發皺,像極了她此刻擰成一團的心。
    祝明月看她眼底的急切,心中也跟著歎了口氣,估算著腳程,安慰道:“再等等,就是這一兩日了。”
    太平縣不會比昌寧路途遙遠,可上一次杜喬身邊有朋友相伴,還有境遇相似的同僚可以商量。
    可這一次,他卻是獨身一人,要麵對的情況,怕是他這輩子最難的一回 。
    前途斷絕,壯誌難酬,連個能說心裏話的人都沒有。
    比起之前兩全其美的盤算,這次…… 怎麽選都難,自然要多花些時間斟酌。
    杜喬不是拖遝的人,信遲來,定是心裏太熬煎了。
    誰也沒料到,第二天上午,段曉棠正在營中監督訓練,家裏的仆從急急忙忙跑了來,在營門遞話說家裏有事,請她立刻歸家。
    段曉棠心裏 “咯噔” 一下,瞬間就猜到八成是杜喬那邊有了消息。除了這事,家裏不會這麽急著叫她回去。
    麵上依舊不動聲色地交代,“家裏有點事,我回去處理下,接下來的訓練,你們多盯著點。”
    範成明一口應下,拍著胸脯道:“營裏的事你盡管放心,交給我們就是!”
    若是隻有範成明一個人打包票,誰心裏不打鼓,但他隻是作為一個發言人,背後還有其他同僚可作托付,那就沒問題了。
    範成明嘴上這麽說,但借著送段曉棠出門的機會,還是小聲問了一句,“不是什麽壞事吧?”
    段曉棠雖然踩點,但向來敬業,少有早退的情況。
    段曉棠腳步頓了頓,她沒法一口否認。杜喬那邊傳來的,恐怕不會是什麽好消息。
    “幫朋友處理點麻煩,沒什麽大事。”
    範成明一聽 “麻煩”,眼睛頓時亮了,義薄雲天道:“需要幫忙嗎?這種事我熟!”
    當然,他熟的大多是 “製造麻煩”,不過幫忙解決的事,他也樂意摻一腳。
    段曉棠上下打量一眼,“暫時不需要。”
    如果真要到了需要再給吏部潑狗血的地步,她會開口的。
    範成明這才作罷,看著段曉棠翻身上馬,揚塵而去。
    段曉棠並沒有進自家院落,而是徑直到了西院,這會人都應該聚在那兒。
    果不其然,剛走到西院門口,就見院裏院外都站著人,隻是氣氛卻格外沉悶。
    段曉棠是最後一個到的,一進門就看見杜家幾口並趙瓔珞都紅了眼圈,一看就是剛哭過。心裏暗叫一聲 “不好”,腳步也放輕了些。
    屋裏滿是沉浸在悲傷裏的女子,白湛見狀,悄悄朝段曉棠遞了個眼色,指了指院中的長桌,示意她到外頭說話。
    段曉棠會意,跟著白湛走到院角,就見高良平也在。
    這次去太平縣接信,依舊是他跑的腿,熟門熟路。
    孫無咎從袖中取出一封封好的信件,遞給段曉棠。
    先前親友們各自寫信給杜喬,或建議或寬慰,如今杜喬亦是“禮尚往來”,給每個人都回了一封。
    段曉棠接過信,指尖觸到粗糙的信封,心裏就是一沉。
    她雖不懂賞析什麽筆鋒、筆觸,可單看信封上那潦草的字跡,就能猜到杜喬寫這封信時,心緒有多亂。
    筆畫歪歪扭扭,有的地方甚至還洇了墨,像是寫著寫著,手指都在發抖。
    她從沒見過杜喬的字這麽粗率,從前他哪怕寫一張便簽,也是規規矩矩、力透紙背的。
    段曉棠沒心思慢慢拆信細讀,直截了當地 “走捷徑”,問道:“長林怎麽說?”
    是打算去山西,還是入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