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46章 何謂宅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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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曉棠回家把“閑話”一學,林婉婉那顆常年被電視劇和小說荼毒的腦子,瞬間就靈光起來。
她“啪”地合上手裏的話本,一雙杏眼亮得驚人,搖頭晃腦地感慨,“果然,高端的宅鬥得加點封建餘孽才夠味!”
這又是守節又是道德綁架的,比話本裏寫的還熱鬧。
藝術來源於生活,但未必能“超越”生活。
一旁正伏案寫功課的杜若昭聽得雲裏霧裏,不禁停下筆,抬起頭疑惑道:“宅鬥?”
林婉婉立刻來了精神,挺直腰板,擺出一副學究架勢,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解釋:“宅鬥嘛,就是深宅大院裏的女人們,為了家裏的權、男人的心,還有各式各樣的好處,明槍暗箭地你來我往。小到爭一件新衣裳、一匹好料子,大到搶奪管家大權、決定孩子的前程,都算在內。”
杜若昭聽完,秀氣的眉頭反而蹙得更緊了,“隻有女人,男人都去哪了?”
她自小生活在“小家”中,卻也知道大家族是如何運轉的。
表麵上說 “男主外,女主內”,可高懸於頂、真正定奪一切的權柄,終究還是握在男人手裏。
就像她母親張法音,在杜家辛勞掌家多年,從前是為丈夫操持,如今是為兒子支撐,將來杜喬兄弟若能立得住,這份家業終究要交到他們手中。
杜若昭完全無法想象,一家人骨肉至親,放著和和美美的日子不過,偏要為些針頭線腦的利益爭得麵紅耳赤,乃至撕破臉皮,將血脈親情都棄之不顧。
齊蔓菁也輕輕點頭,語氣溫軟卻帶著不解,“一家人好好過日子不好嗎,為何要爭來鬥去?”
這兩位雖然稱不上父母雙全,卻都成長於家庭和睦的氛圍裏,深信一家人合該同舟共濟、齊心協力把日子過好才是正經。
在她們看來,親人之間彼此扶持是天經地義,完全無法想象以家人內鬥“為榮”是何種奇葩的行徑。
林婉婉兩手一攤,“其實也沒那麽玄乎,不過是些家長裏短的瑣碎罷了!”
但引人追捧的宅鬥故事,哪會是幾句酸言酸語就能了結的。
輕則當眾掌摑、罰跪祠堂,重則下藥栽贓、鬧出人命,遠不是兩個蜜罐子裏泡大的小娘子能夠想象的。
說到這個,杜若昭和齊蔓菁倒不算陌生了。
她們的家庭簡單,濟生堂可不簡單。
來來往往多是女患,許多人的病症根源,細究起來都與自身處境息息相關,或是被婆母苛待氣鬱於心,或是因丈夫偏寵愁腸百結。
心病還需心藥醫,她們常陪在林婉婉身邊聽診,耳濡目染之下,也聽了滿肚子難以對外人言的辛秘,對女子生存之艱多了幾分切實的體悟。
杜若昭湊到旁邊,壓低聲音說道:“靳娘子婚期在即,偏選在這時發難,豈不是存心要她難堪?”
即便不願她再嫁,早先為何不直言,非要等到一切籌備停當,再來攪局。
齊蔓菁附和著點了點頭,語氣裏帶著幾分憤憤不平,“是啊,若是想讓人守節、不許再嫁,當初就該把話擺在明處,雙方好好商議個章程。如今婚期定了,賓客請了,才來鬧這麽一出,這不是故意要給靳娘子沒臉麽!”
齊蔓菁說著,不由得想起自家的事。
齊家某種程度上也是盼著許湛芳能安心守節,全心撫育兒女,方才特意分與她厚厚一份家私,保她後半生衣食無憂。但……
杜若昭立刻抓住了其中的關鍵,一針見血地說:“但靳娘子沒有親生的孩子。”
這是雙方無法談攏的最大根由——他們之間,缺乏最牢固的共同利益紐帶。
沒有了這層骨肉牽絆,自然談不上為了孩子忍耐。
前夫家想強留她,不過是看中她持家的能力,想讓她做個不支薪餉的管家,辛苦拉扯大小叔小姑罷了。
窮苦人家的寡婦回娘家,多半要遭兄弟子侄的白眼,甚或被家人強行“發嫁”,名目上是“嫁”,實則與“賣”無異,不過是用換來的彩禮貼補家用。
靳月靈不一樣,她自己有嫁妝,娘家也能接納她,不缺吃穿,自然追求更高。
她想要的是屬於自己的生活,而不是留在前夫家,勞心勞力數十年,最後卻落得為人作嫁衣裳的下場。
前夫家的困頓並非由她造成,她若自願留下扶持,旁人自會讚她一聲高義;她若不願,也在情理之中,誰也無權指摘。
空口許諾一個十幾年後才能兌現的孩子,這“誠意”有幾分斤兩,不言自明。
有能耐,何不現下就過繼一個孩子到她名下,也好讓她真有個指望。
萬一小叔子將來生不出來怎麽辦,她們行醫的,類似的事可聽說過不少。
女子難孕、男子不育的情況多了去了,誰能保證十幾年後一定能過繼到孩子?
到時候靳月靈青春也沒了,指望也沒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林婉婉恍然記得,她應該是見過靳月靈的,被靳梅英特意帶來做體檢的年輕女子。當時問診,句句不離身子是否康健、於子嗣上有無妨礙雲雲。
看來她自己也再清楚不過,能否生育,直接關係到她未來婚姻的走向與底氣。
她是真心實意,渴望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段曉棠既然透露這麽一個勁爆八卦,林婉婉爽快答應,婚禮那天她一定得去瞧一瞧。
著時下人處事多講“體麵”的做派,婚禮當天大概率不會上演“搶親”的戲碼,但沾沾新人的喜氣也無妨。
終於到了婚禮正日子,一家人收拾得整整齊齊,高高興興地往靳家趕。
靳華清在長安置辦的家宅不算大,隻有兩進院落,不過他家在長安的人口不多,就算有長輩從老家趕來主事,再添上些親戚,倒也勉強夠住。
實在安置不下的,便分散到長安其他親友家中暫居,反倒趁機聯絡了一番感情。
比如靳華清的祖父,一到長安,就把孫子孫女的終身大事拋到了一邊,先去找多年未見的表哥敘舊。
兩位老人年紀都大了,酒不敢多飲,話卻聊得投機,隻是少了幾分年輕時推杯換盞的樂趣,添了許多撫今追昔的慨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