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55章 風波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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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史台真正的殺機,藏在那些說不清來曆的金甲背後。
那些金甲,大概率是豪門世家在自家莊園裏私造的。
大世家的莊園向來自成一體,關上大門就是一個小世界,衣食住行樣樣能自給自足,裏頭少不了銅器、鐵器作坊。
打造農具、鑄造器皿擺設,這些日常用途,朝廷不會幹涉。可一旦沾了兵器、鎧甲,甚至鑄幣,那就是掉腦袋的重罪,朝廷向來是寧肯錯殺,也絕不放過。
紈絝子弟一時興起,說不定就賣了自家的底細。
青銅甲的防禦能力,介於鐵甲和皮甲之間。
內行人都知道,銅鑄和鐵鑄根本不是一套工藝,差之毫厘,謬以千裏。
可你敢私造能實戰的青銅甲,還有實力支撐起一條鑄造鏈,怎麽能不讓朝廷心生警惕呢!
就像私兵一樣,他們和豪門大戶的部曲、莊丁有何區別?
是 “脫產” 與 “不脫產” 的區別嗎?哪有這麽簡單!
真正的區別在於,一個在明麵受朝廷管控,一個在暗麵遊離於規則之外。
早幾十年,世家部曲鼎盛之時,有些勢力甚至能破城滅國,和今日的朝廷正規軍又有何差別?
呂元正最後叮囑一句,“近來,你們莫要再穿金甲出去招搖了。”
最後看向範成明,“範二,把你反省的折子寫了,明日遞上去。”
青銅甲算什麽正經甲胄,自然是反省而非認罪。
這方麵呂元正相當慶幸,右武衛作為長安金甲保有量最高的群體之一,這次被禦史台點名卻隻有範成明一人。
究其原因,還是右武衛超高的出勤率,其他人天天在營裏操練,根本沒空穿金甲去街麵上招搖。
隻有範成明,雖說自己沒現成的金甲,可人緣好,總能從朋友那借到,穿出去過過癮,結果就成了 “出頭鳥”。
在右武衛上下看來,範成明被禦史台彈劾,壓根不算事,連皮毛都傷不著。
範成明自己也清楚這一點,他自知文化水平有限,寫折子實在為難,不由得偷偷瞄了眼身後不遠處的孫安豐。
他們犯了一樣的錯,想來寫著更真情實感一些吧!
至於傳說中把金甲格調再抬上一個台階的段曉棠,反倒沒被禦史台豎起來當典型。
右武衛向來奇葩輩出,傳出去的消息也多是似是而非,少有人真見過段曉棠穿金甲;而那些見過的人,自然不會去舉報她。
簡而言之,禦史台並沒有抓到段曉棠的“犯罪”證據。
禦史台若將劍鋒對準她,萬一又搬出什麽切實證據被打臉,容易影響公信力。
幸好,禦史台沒這麽幹。
段曉棠的金甲,確實如她所說,隻是一件精巧的青銅裝飾品,別說實戰,就連尋常磕碰都得小心護著,半點防護力都沒有。
待段曉棠回家把營中的定論一學,祝明月本就沒為這事提心吊膽,聽完後更是徹底安了心。
她們家的 “猴甲” 本就是首飾鋪定製的裝飾品,半點沒踩線。
就算是全永思那些找銅器作坊做甲的,也不過是在灰色地帶晃悠,沒真犯大錯。
果然,沒過幾日,朝堂上對 “私造金甲” 的事就有了最終定論。
考慮到大多人是初犯,且並非真有謀反之心,參與的將官和紈絝子弟大多被輕拿輕放。
要麽罰些俸祿,要麽寫篇反省折子,最重的也不過是被長輩禁足幾日,算是給禦史台一個台階下。
當然也有幾個倒黴蛋,一不小心供出了自家莊園的底細,這下可捅了馬蜂窩。
朝廷對私造兵甲的忌諱刻在骨子裏,當即下令查抄,從莊園作坊裏搜出的青銅甲、未完工的兵刃,樁樁件件都成了罪證,直接喜提抄家一條龍服務。
禦史台用這幾個倒黴蛋的下場,狠狠證明了自己從不是任人拿捏的軟弱衙門。
平日裏或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一旦露出獠牙,必然嗜血。
這波操作,又替朝廷節省下了不少俸祿,以及許多本該恩蔭的官職。
真正倒黴的是市井坊間的銅器作坊,禦史台雖沒把他們往私造兵器上硬扯,卻也沒輕饒。
輕則罰繳巨額罰金,把之前賺的錢吐出去大半;重則直接關門歇業,作坊掌櫃還得被押去衙門訓誡。
至於懲罰輕重如何定,明眼人都清楚,看的是作坊背後的靠山實力。
有人撐腰的,大多隻是罰錢。沒靠山的小作坊,基本都落了個關門大吉的下場。
這場風波還鬧出個小插曲,朝堂上,幾位重臣和大將軍借著金甲的由頭,半真半假地撒潑打滾。
揚言底下的小子們一個個穿得金光燦燦,反倒顯得我們這些老家夥灰撲撲的,外人見了,哪還分得清誰是大小王!
說到底,他們也想穿金甲,卻拉不下臉和後輩一塊用青銅充數。
吳杲無奈,隻能下旨讓軍器監再開一條生產線,專司打造儀甲。
說白了,就是專供官員、將領在儀式場合穿戴的裝飾性甲胄。
誰都清楚,青銅甲這玩意兒,但凡有腦子的人,都不會穿著上戰場拚殺,與其讓大家私下折騰,不如朝廷統一規製,當成對將官的一種賞賜,既滿足了大家的愛美之心,又劃定了使用邊界。
這下,“青銅甲能否用” 的事總算有了定論。
範成明他們在首飾鋪定製的金甲,依舊能繼續做。
隻不過首飾鋪的工匠們學乖了,把甲片做得薄如紙片,輕輕一捏就能變形,一眼看去就是不摻水的樣子貨。
對工匠們而言,錢要賺,命更要保,把甲胄做成純裝飾,才能徹底撇清私造兵器的嫌疑。
首飾鋪子掌櫃甚至私下和範成明勾兌,將來他得獲朝廷賞賜儀甲,可以二次加工,將這副金甲的裝飾轉移到儀甲上去,兩相得宜。
林婉婉對此喜聞樂見,好奇道:“儀甲若是批量配發,是不是頭一個給千牛衛?”
一群金甲天神炸街,想一想那場麵得多震撼。
白秀然坐在一旁,輕輕搖了搖頭,語氣篤定,“徐大更偏好現在的甲胄。”
工作和愛好,怎麽能等同呢!
千牛衛作為皇家儀仗,為了形象犧牲良多,連佩劍都得選樣式好看卻不趁手的長劍,早就被詬病中看不中用。
若是再換上防護性能更低的青銅儀甲,真遇上突發狀況,不光失了先手,連自保的後盾都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