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67章 是否行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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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客人後,邊景福才鬆了口氣,下意識地以手作扇,在臉邊使勁扇了扇 ,剛才後背早就熱透了。
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直接將外頭的毛衣脫掉,扔給家仆,吩咐道:“備馬,我去營中。”
邊景福直奔左禦衛大營,進了帥帳,向盧自珍稟告道:“大將軍,都按照先前的交代,把話說了。”
他可是個良善人,隻抻了大理寺一回,沒讓他們閉門羹吃到飽。
盧自珍手中拿著細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馬球杖上看不見的灰塵。
喟然道:“就算把少府監打壓下去,它也不會如軍器監一般,敞開大門任我們取用。”
大將軍養氣功夫到家,但這會一股煩躁之感無端升起,“不過出一股氣罷了!”
氣出了,恒榮祥保住了,可少府監的根子還在。
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盧自珍心裏比誰都清楚,這次針對少府監的反擊,注定沒法像上次範成明打壓軍器監那樣,取得豐厚戰果。
最關鍵的原因,就藏在兩者的“產出”裏。
軍器監造的刀槍甲胄是“硬貨”,卻也是燙手山芋。
一兩件利器私下流通,一旦被查出,說不定就得落個謀逆的罪名,喜提九族連坐的待遇,沒人敢輕易碰。
華陰的田莊裏隻是發現幾個會造床弩的軍器監工匠,就引發了一次官員大規模倒台。
少府監出產的絲帛布匹不一樣,這些東西是實打實的民生硬通貨,隨便一卷絲綢、一匹麻布,都能在市麵上輕鬆變現,還不用擔心引來殺身之禍。
盧自珍猜測,少府監的庫房,就算不是空的,也差不多該滿地跑老鼠了。
所以這次長槍戳蚊子,那一腿肉瘦弱得他都不忍直視。
也就隻能圖個念頭通達、心氣順了。
邊景福安慰道:“大將軍,我們能否趁機安插些人手進去?”
他沒這份實力,但吳越和盧自珍夾帶裏,定然有合適的人手。
將來有自己人在裏頭,他們在少府監豈不是來去自如。
盧自珍卻輕輕揮了揮手,語氣斬釘截鐵,“此事日後莫要再提。”
他太清楚這裏頭的門道,安插人手進少府監,哪是那麽簡單。
這種事隻能做在暗處,頂多私下安插一兩個親善者,在關鍵時候遞個消息、行個方便,絕不能擺到明麵上。
一旦被察覺,到時候不僅人安插不進去,還會引火燒身,讓自己陷入被動。
朝中難道不知道少府監克扣軍中份例嗎?
哪能不知道?不過是裝糊塗罷了。
一來是漠視底層軍士的生存。
每年給高品官員的供奉從來不少,綾羅綢緞、精致織物,該送的絕不含糊,自然沒人願意出來做“惡人”,拆他們的台。
二來也是忌憚軍隊的暴力屬性。
從古至今,掌權者都信奉不能把他們“喂”得太飽,餓著肚子的軍隊才有動力對外撕咬。
若是吃飽了撐著,難免心大,想著更進一步噬主。
這些都是世家高門代代相傳的“馭人之術”,看似高明,實則殘酷。
盧自珍作為名不副實的大儒後人,在軍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看得比誰都透徹,從來隻有缺衣少食、走投無路才被迫兵變的軍隊。
底層軍士想要的不過是一頓飽飯、一件暖衣,哪會想著謀朝篡位?
飽暖反而思安,真讓他們衣食無憂,他們隻會更珍惜安穩日子。
少數人的野心,為何要讓成千上萬的底層軍士來承擔代價?
在那些高居廟堂的肉食者眼中,士卒從來不是“人”,不過是一串隨時可以犧牲的、不起眼的數字。
他們真正要限製的,從來不是軍士,而是領兵的主將,可最後遭罪的,卻是那些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普通人。
少府監不忿的除了諸衛不再仰仗他們,也因為諸衛逐漸掙脫了一條限製他們的“韁繩”。
盧自珍自我安慰般地笑了笑,“算了,最後總能落下三瓜兩棗。”
話音剛落,失落就又湧上心頭,“不過這樣的好衣裳,日後怕是難得見了。”
經此一役,恒榮祥的製衣線短時間內肯定開不起來。
祝明月就算再硬氣,也得避避風頭。
左禦衛的軍士,很快又要回到從前那種破破爛爛、新舊摻雜的“雜牌軍”狀態。
誰說隻有右武衛是小叫花。
南衙諸衛,沒幾個能真正穿得整齊的。
盧自珍放縱自己沉溺在失落中片刻,隨即收斂心神,語氣變得嚴肅,“景福,你去把少府監曆年欠我們左禦衛的物資,都整理出來。”
邊景福拱手領命,心裏卻咯噔一下,試探著問:“大將軍,從何時算起?”
盧自珍沒有半分猶豫,沉聲道:“自我任大將軍以來。”
邊景福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這十餘年,少府監的積欠能堆成山,他這幾日怕是別想回家,隻能睡在營中核對賬目了。
果不其然,自從邊景福給大理寺交了“底”,其他幾衛經手過補丁黑衣的將官,也紛紛鬆了口。
他們的說辭大差不差,本是去恒榮祥訂毛衣,結果陰差陽錯看中了店裏堆著的、據說是拍著腦袋縫製的麻布衣衫,覺得便宜實惠,就順手買了下來,全是私人交易,和軍需無關。
唯一言辭有異的是左候衛,幹脆說衣裳是從左武衛手裏拿的,隻當是分配的戰利品。
說瞎話不打草稿,試問草原上能做出針腳如此細密的衣衫嗎?
可沒人戳破,大家都心照不宣,隻想把這案子圓過去。
一個願說,一個願聽,最真誠的發言人和傾聽者,天作之合。
撇開真相不談,恒榮祥集體性毀約賠錢,毀的還是腰杆子最硬,脾氣最爆的將官,就足以讓大理寺的官員犯嘀咕。
恒榮祥給每個衛都賠了三倍訂金,數額加起來可不是小數目。
甚至懷疑段曉棠是否借著“賠訂金” 的由頭,向同僚行賄?
先不說在人情往來上,上司向下屬行賄是否成立。
他們沒有任何證據,總不能因為“賠款”金額巨大,就給段曉棠安個行賄的罪名,那也太荒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