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1章 書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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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湛一進門就嚷嚷,“餓死了!廚房有什麽吃的?快些端來!”
    張法音轉頭看到幾個大小夥子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由得皺著眉問道:“午間沒用飯嗎?”
    杜喬抬頭,含糊地回答:“吃了,又餓了。”
    他的飯量本就不如白湛這些人,可見他們吃得香,自己也不由得多吃了兩碗。
    再者,他從前一心撲到公務上,才糊弄著過日子。
    現在張法音來了,回了衙門就有熱菜熱飯,他又不傻,自然要好好享受。
    用過飯菜,一群人徑直去了杜喬的書房,繼續商議事務。
    他們今日並非真的去打獵,而是特意去鄉下探查了紅薯的種植和收獲情況。
    太平縣的紅薯長勢喜人,想來並州的情況會更“熱鬧”些。
    畢竟白雋和白家在並州周邊的影響力更大,而且杜喬最初隻有祝明月帶來的幾車紅薯藤,白家在山西各地都有田莊,且提前培育了數年,頭一年能提供的種苗更多,能影響的範圍也更廣。
    雖然最關鍵的那段時間裏,白湛去了長安,但無論是白雋的書信,還是他留在並州的人手,都事無巨細地將紅薯種植的相關情況告知了他。
    可書信說得再詳細,也比不上親眼所見來得實在。
    書房裏,孫無咎淺抿一口茶,率先開口,他的想法激進些,提議道:“依我看,不如讓山西和三州的百姓,盡數改種紅薯!”
    無論是山西還是三州,都因為這幾年的兵事影響,民間缺糧,百姓常常吃不飽飯。
    紅薯產量極高,如果能將所有田地都種上紅薯,哪怕隻種一年,也能積累出大量口糧,極大緩解缺糧的困境。
    書房內隻有三人,且都知曉紅薯的底細。
    杜喬沉聲道:“曉棠和祝娘子當初特意提醒過我,絕不能放棄其他糧食的種植。
    紅薯產量雖高,可一旦遭了病殃,輕則減產,重則絕產,到時候該當如何?”
    百姓靠什麽活命?
    不能把所有的寶,都壓在紅薯身上。
    三人都是聰明人,哪能不明白這話背後的未盡之意。
    段曉棠和祝明月的農業技能用四個字形容就是,菜但愛種。
    說白了,就是個九成八的門外漢。
    她們反複提醒,可見紅薯可能大麵積生病的風險,絕非危言聳聽。
    若是真照孫無咎之前全部種紅薯的想法來,一旦出事,等待百姓的隻有饑荒一條路。
    所以無論祝明月還是段曉棠,都會慎之又慎地提醒,先在邊邊角角的貧瘠土地上試種。
    一來,貧瘠地種其他糧食產量本就低,種紅薯好歹能有收成。
    二來,也是為了保證糧食結構的多樣性,哪怕真遇到極端情況,也不至於被“一鍋端”,還有其他口糧能撐著。
    杜喬地方官當久了,更加務實,“何況,還要考慮朝廷的賦稅。”
    大吳的賦稅,要麽收布,要麽收糧,太平縣周邊曆來是繳粟米的。
    紅薯不在朝廷的賦稅行列裏,總不能讓百姓用紅薯去抵稅吧!
    粟米保存得當,能放好幾年不變質。
    紅薯哪怕精心存入地窖,最多也就能存半年。
    這半年一過,沒了紅薯,百姓還得靠粟米、高粱這些口糧過活。
    當然,對肉食者來說,偶爾吃幾頓紅薯飯、烤紅薯,甜蜜的口味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可對天天靠紅薯填肚子的普通百姓而言,連續吃幾個月,絕對是一種折磨。
    相比起來,其他口糧,就沒有類似的“後患”。
    但這一切,在生存麵前,不值一提。
    不能隻讓百姓“活著’,還得讓他們能“好好活”,其他口糧的種植,就不能斷。
    孫無咎知錯能改,“是我想差了。”
    三人在書房中商量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各自散開。
    孫無咎想起還有些關於並州田莊的細節要跟杜喬確認,可轉頭往院子裏一掃,卻連杜喬的衣角都沒瞧見。
    他嘀咕著,“奇怪,剛還在這兒的,怎麽轉眼就沒影了?”
    下意識地四處張望,目光掃過廊下、牆角,連小廚房方向都看了,還是沒見人。
    正在院子裏整理馬鞍的尉遲野見他四處張望,體貼的指路,“他剛和趙娘子一起出去了,走了有一會兒了,瞧著腳步還挺急的。”
    尉遲野說著,撓了撓後腦勺,“有什麽事不能等吃過飯再說。”
    他實在想不通,眼看廚房的炊煙都冒起來,該用夕食了,兩人還急衝衝地出門,難不成是有什麽急事?
    孫無咎一聽 “和趙娘子一起出去”,眼睛瞬間亮了,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笑,“未必是急事。”
    還能是為了什麽?
    無非是縣衙裏人多眼雜,無論是官吏、仆婢還是來訪的客人,到處都是耳朵、眼睛,有些私密話,如何好當著眾人的麵說。
    孫無咎難得想犯賤一回,轉頭瞧見白湛正靠在廊柱上,手裏把玩著一塊玉佩,邁著步子湊了過去,用胳膊肘輕輕碰了碰白湛的胳膊,壓低聲音慫恿,“我們要不要跟上去瞧一瞧?”
    看他們倆在背地裏,到底說些什麽悄悄話。
    好在白湛還剩一絲底線,連忙擺手,臉上還帶著幾分尷尬,“還是算了吧!隔沙帳當久了,這回就別湊這個熱鬧了!”
    雖然都是為了正事,但攪合了兩人獨處的機會,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這會兒怎還好意思再去湊熱鬧。
    一旁的尉遲野聽得雲裏霧裏,忍不住插了句嘴,“‘隔沙帳’是什麽,長安的新詞?”
    白湛不好和尉遲野挑明杜、趙兩人的私情,隻能含糊地解釋,“就是…… 某些時候,在旁邊杵著礙眼、不大受歡迎的人。”
    尉遲野聽得更糊塗了,杜喬明明是很熱情地招待,昨天請他們喝酒吃席,今天帶他們去鄉下玩,剛才還讓廚房給他們燉了羊肉,怎麽會不受歡迎呢?
    難道是吃得太多了?
    白湛見他一臉懵懂的模樣,不禁失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了他的胡思亂想,“別琢磨這個了,我們去廚房看看,夕食好了沒,我可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