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市公安局 · 審訊室】
    冰冷的金屬門“哐”地一聲關上，鐵鎖哢噠一響。
    任星雲被帶入審訊室，雙手拷在桌上。
    燈光從頭頂垂直照下，刺得人睜不開眼。
    他麵前，是一張灰色不鏽鋼桌。
    對麵，兩個穿警服的男人已經坐好，一人年約五十，另一人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攝像機紅點亮起，錄製開始。
    “南陵市公安局取證錄像，時間：晚上九點一十七分。”
    任星雲看著麵前的審訊室，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想要幹嘛。
    麵前，年長警官翻了翻手裏的材料，開口問道：
    “姓名。”
    “任星雲。”
    “職業。”
    “南陵第二附屬醫院急診科主任。”
    見任星雲還算配合，年長的警官繼續詢問：
    “你知道你犯了什麽事嗎？”
    任星雲淡淡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我什麽都沒有做。”
    聽到任星雲的回答，年輕警察情緒一下激動起來，直接質問：
    “少在這跟我們裝糊塗。”
    “你涉嫌傳播謠言，已經嚴重擾亂社會秩序。”
    “說，你是出於什麽目的？”
    “是誰指使你這麽做的，是不是收了誰的錢？！”
    年長的警官表情閃過一絲不滿。
    任星雲聽完，語氣依然平靜：
    “我沒有收任何人錢，更沒有人指使我。”
    “我作為急診醫生，發現了七例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症狀高度一致，病程進展迅猛。”
    “我提前提醒國家注意，是職責。”
    “不知道我怎麽觸犯法律了？”
    年輕警察還想再說，被旁邊的老警察攔住。
    隨後從抽屜裏取出一張紙，放在任星雲麵前。
    老警察勸道：
    “你隻要簽了它，再寫個檢查，我們就立刻放你走。”
    “不拘留，不罰款，連通報都不會有。”
    “你還是個主任醫生，這麽多年的辛苦你自己清楚。”
    “別為了一時意氣，斷送前程。”
    任星雲垂下目光，拿起那張紙，迅速掃了一眼。
    “本人任星雲，因擅自發布不實信息，造成惡劣影響，特此認錯，並願接受處理……”
    他將紙放回原處，抬起頭。
    “如果你們真的查過那些病例，就知道我不是在造謠。”
    “相信我，疫情如果真的爆發，非常可怕。”
    “趁現在我們還有時間...”
    任星雲試圖勸說警察相信自己。
    他話還沒說完，年輕警察猛地一拍桌子，怒聲打斷：
    “你他媽到底簽不簽？！”
    “你要是不簽，我就有理由懷疑你是境外間諜！”
    “到時候不止你，連你家人都得調查！”
    任星雲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隻是沉默地看著他。
    隨後無論再問什麽，任星雲都一言不發。
    半小時後。
    審訊室的門“哐”地被推開，年輕警察麵色陰沉，快步走出。
    “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咬著牙，低聲罵道：
    “老子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什麽時候。”
    “給他上點手段，我就不信他不簽！”
    話音剛落，身後一聲沉喝打斷了他：
    “你想幹嘛？！”
    年輕警察一怔，轉頭望去，隻見老警察正站在不遠處，眼神裏滿是怒火。
    “你是警察，不是流氓。”
    “審訊，不是私刑！”
    年輕警察低聲嘀咕：
    “可是……局長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讓他簽字。”
    “否則咱們誰都不好交代。”
    老警察冷笑一聲：“局長？”
    “你好好想想，當初為什麽穿上這身警服？”
    “依法執法，忠於人民！”
    “不是誰官大，就得聽誰的。”
    老警察盯著他看了幾秒，語氣有些警告的意味：
    “三天。”
    “按照法律程序，傳喚最長七十二小時。”
    “無論他簽不簽，三天後都要放他走。”
    等老警察離開後，年輕警察冷哼一聲，臉上帶著一絲譏諷。
    “怪不得你三十年了，還隻是個普通民警。”
    “七十二小時？我就不信他能堅持下來。”
    ——
    審訊室內，燈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一刻未熄。
    除了吃飯和上廁所，任星雲始終沒能離開這間不大的房間。
    被關進來的，第二十四個小時。
    他的趴在冰冷的鐵椅上，精神已經極度的疲憊，但強光燈逼得他根本無法入睡。
    四十八個小時後，任星雲的眼前已經開始出現幻覺。
    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出一張張蒼白的麵孔，還有堆積如山的屍體。
    看守的警察，已經換了三波。
    期間，不斷有警察勸說他簽下認罪書。
    “任醫生，其實你早簽晚簽都一樣，認個錯，早點回去，不好嗎？”
    “隻要你承認，那帖子內容是你‘猜的’就行”
    “你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家裏人想想吧。”
    任星雲眼神已經空洞，隻是機械地搖著頭。
    警察臉上的笑容僵住了，門再次被關上，隻留下任星雲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像被拉長無限拉長，他的身體已經來到了崩潰的邊緣。
    眼前的世界一會兒模糊、一會兒變形，幻覺再度襲來。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
    任星雲條件反射般地說出了拒絕。
    “我不會簽的。”
    “疫情一定會爆發，一定.....”
    但這一次，想象中的威脅和逼迫並沒有出現。
    “時間到了。”
    “你可以走了。”
    任星雲聽到這裏，迷茫的抬起頭，看到站在門口的，是第一天那兩名警察。
    年輕警察對他冷冷的威脅道：
    “出去後，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應該知道。”
    緊接著，任星雲的手銬被打開。
    他剛想起身，卻又渾身無力，直接摔回椅子上。
    年長警察的眼神裏劃過一絲敬佩，上前一把扶住他。
    “慢點。”
    任星雲靠著他，一步一步走出審訊室。
    經過走廊的窗前，望著外頭深沉的夜色，整個人有些恍惚。
    剛踏出警察大樓，一個人影就快步迎了上來。
    “任醫生？你還好嗎？”
    任星雲下意識抬頭打量了片刻，眼前這個人他並不認識。
    “你是？”
    “我是《每日時報》的。”
    “你之前給我發過一封郵件，記得嗎？”
    任星雲脫口而出：“王主編？”
    王衡眼神一暗，開玩笑似的回答道：
    “現在已經不是了。”
    任星雲聽到後心裏升起了一股歉意，他知道王衡肯定是因為自己的郵件，才丟了工作。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