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搬遷,斥候,碼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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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映雲一開始聽了外祖母與外祖父的話,還有些如在夢中。

    但很快,一批一批的禮物和來客,就幾乎要填滿了她這個院子。

    表姐表哥們來了大半,關係一般的如今都看著親近,以往就好的,更是親熱。

    連兩個每天不知道在忙些什麽的舅舅,都笑嗬嗬的來探望她與弟弟,與之前的態度大不相同。

    倒不是說兩位舅舅以前多麽看姐弟倆不順眼,畢竟是有血緣的,再加上上頭還有父母在,平日裏見著兩人,也是笑容滿麵,語氣慈愛。

    隻是,看著有些糊弄罷了。

    不像是現在,那一個個瞧著真情實感的勁,疼愛的眼神幾乎要將人都給溺化了。

    之前見了麵,也隻是說兩句話,如今卻是各個抬著禮物,這個說“在外麵看見這玉環,就覺得配外甥女”,那個說“映風快來,看舅舅給你買的蟈蟈籠子”。

    要是柳意在,多少要在心裏感慨一句:權在前吊著,那便錢也有了,愛也有了。

    馬映雲年紀小,不能具體說出自己看到這一幕幕之後的感想,心底卻有了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她知道,院子裏大多數人的態度改變,都是因為她的父親當上了都督。

    心底自然是有些自豪的,但與其同時,也有迷茫,忐忑,不知所措。

    院子裏熱鬧了一陣子,最終還是曹白梅發了話:

    “行了,天色暗了,孩子們也該睡了,都回各自院子裏去吧。”

    誰都知道在裴家,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小輩們自然也不敢不聽,紛紛告退。

    曹白梅將人都趕走了,自己倒是留了下來,拉著姐弟倆坐下。

    沒人拉裴光霽,他自己倒是很絲滑的跟著坐在了另一側。

    曹白梅拍拍兩個孩子的頭。

    “如今知曉你們爹爹升了官,再將你們接去柳州,我與你們外祖父也能放心多了。”

    “聽聞柳州建了許多學堂,分為小學與中學,隻要年歲滿了就都能去上,你們到了那之後,切莫因著自己父親有本事,便不去上學,一定要去,還要好好學。”

    兩個孩子都乖乖點頭,曹白梅又繼續道:“映風我是不擔心的,但映雲,之前我便與你外祖父擔心過你,怕你日後婚嫁後日子不如現在,如今可好了,你父親是在柳州做都督。”

    她握住馬映雲的手,目光裏滿是慈愛與欣賞,這慈愛裏,或許混和了對女兒裴寧安的,也或許混和了對年輕時的自己。

    “我放心,並不隻是因為你父親的都督官位,而是因為那是柳州。”

    “早就聽聞無論是女子還是男子都是一樣的,本來我也未必會信,但柳州牧既也是女子之身,這事就錯不了,隻要你好生學,日後靠自己的本事,官吏商賈,街邊開店,做工掙錢都可做得,無論以後如何,照樣能安身立命。”

    馬映雲與外祖母向來親,聽到這真心為她打算的話,眼眶瞬間變紅了,撲到曹白梅懷中:

    “外祖母,我舍不得您,舍不得外祖父。”

    她這一哭,裴光霽本就在壓抑著的淚花瞬間壓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好孩子,這是要往好地方去呢,何況靈州與柳州離得也不遠,日後想我們了,就給我們寫信。”

    馬映風仰著頭,突然問:“外祖母與外祖父不可以與我們一起走嗎?”

    馬映雲明知道不太可能,但也因著這話心神一動,有些期待的看向了外祖母。

    曹白梅眼裏也有淚,笑著搖搖頭。

    哪裏就那麽簡單了,他們一大把年紀了,底下還有兒孫,有產業,裴家三代的積累都在靈州,不可能像是年輕人那樣抽身離去。

    她隻寬慰道:“待有了閑時,我與外祖父一定會去看你們的。”

    姐弟倆有些失望,但也明白這樣很正常,祖孫四人湊在一起,親親熱熱說了一會話,直到天黑了才分別。

    接下來的日子,不光他們的院子熱鬧,禮物收了一堆堆,連帶著裴家也熱鬧極了。

    現在整個縣都知道了,周老將軍竟親自到裴家拜訪。

    再一打聽,喲!原來是裴家的女婿出息了!

    這一下子,同縣的鄉紳富豪們,一下就熱鬧起來了。

    “聽說是當上了都督,嘖嘖,他們家那女婿,十二年前我見過,當時官位不說有多小,但也絕對算不上大,沒想到如今世道亂了,人家抓住時機,成都督了。”

    圖縣裏,裴家在鄉紳富豪排行榜裏,絕對能排得上頭三。

    本來就已經夠讓人豔羨了,結果他們家女婿還升了大官,明麵上大家自是都去祝賀,心底卻是恨不得酸上天。

    “真是叫他們給撿著了,都督手底下得領多少兵啊?”

    有那懂一點的便道:“不是領多少兵的事,一洲都督,在兵權上,僅次於州牧,相當於在兵權上,那柳州牧是老大,他是老二。”

    “真是,當初他們家辦喜事的時候,我也去吃席了,就記得新郎官笑得更那窯洞裏的剛爬出來的一樣,沒想到如今人家這般厲害,果然不該以貌取人的。”

    更有人咂舌:“之前便聽聞柳州的柳州牧是個性子強的,說是手段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現在柳州商隊可威風了,走到哪裏都一路通暢,倒是沒想到,裴家竟也能和柳州沾上關係。”

    “瞧著吧,有了這層關係,日後裴家生意要做得更大了。”

    在酒樓裏擺得這一席,也算得上是一次小聚會了。

    自然,本次聚會並沒有裴家人。

    畢竟古往今來,都是當事人不在場的時候,大家才湊一塊蛐蛐這人。

    一眾豔羨到恨不得眼珠子都綠了的鄉紳富商中,也有個格外扼腕的,隻恨不得歎氣到天上去。

    “我也有閨女,養的那叫一個如花似玉,知書達理,才十七八,看的書比她老子我還多,人家找女婿,我也找女婿,怎麽我女婿就是這樣。”

    有人一聽,便接了話茬:“老辛,你家那女婿我聽說不太老實啊。”

    叫做老辛的那中年富商便繼續唉聲歎氣起來,恨不得將愁容寫在臉上:

    “大家都是老相識了,你們也知道我家那點子事,我也就不怕說出來你們笑話我了。”

    他一拍大腿,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一滴淚水自然落下:

    “我家那招婿來的女婿,叫我給發現,他竟在外頭偷偷養了人。”

    謔!

    這可是大瓜。

    原本正沉浸在“羨慕嫉妒恨”“恨不得將裴家以身替之”情緒中的鄉紳富商們當即豎起耳朵。

    “怎麽回事?不是說那女婿是你們家精挑細選的嗎?”

    “是啊,怎麽會在外頭養人呢,這人真是喪良心啊。”

    雖說在場的人中,也不乏有三妻四妾的,但這情況可不一樣。

    老辛家,那是招婿?

    招婿是什麽意思?那是要繼承辛家產業,以後生出來的孩子也要隨女方姓的。

    這招來的女婿,怎麽能在外頭還有人呢?

    說白了,就是吃著辛家的飯,睡著辛家的床,如今要砸辛家的床啊!

    老辛依舊是四十五度角仰望房梁:

    “哪裏會有假?我親自帶人去捉得奸,那臭不要臉的,非說與我閨女成婚兩年也沒個孩子,但他那相好有了孕,不如將相好的孩子抱回去,就當是我閨女的。”

    謔!!!

    眾人大為驚歎:“世上還有這樣不要臉的人?!”

    “可不是嘛!我說不成,他非說兩年沒孩子,是我閨女不能生。”

    謔!!

    大家便嘖嘖稱奇,有人搖頭表示譴責,也有人積極出主意。

    “和離吧,不,叫你閨女休了他。”

    “胡說什麽,哪有女子休夫的,隻能和離。”

    那出主意休夫的辯解道:“我剛從柳州回來,柳州女子就能休夫,不過他們那管這個叫離婚。”

    “咱們這又不是柳州,沒有休夫一說,官府上也辦不成啊。”

    老辛便繼續抹淚:“我也是說和離,可那該死的竟不肯,說要是不賠給他錢財,他就不簽和離書,拖得讓我家找不了下一個女婿。”

    “他還說,反正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待拖得我死了,他自然會以辛家女婿的身份掌了家,到時候,還不是想怎麽納小就怎麽納。”

    謔!!!

    諸位老爺們便再次發出了極度誇張的驚歎聲。

    “臉皮都不要了!”

    “那樣的人,有什麽臉皮的。”

    “但這也太不要臉皮了。”

    也有人出主意:“老辛啊,你別著急,不若這般,裴家如今可是風頭正盛,你去上裴家,將這事說說,看曹夫人那邊有沒有主意。”

    這老辛在子女上沒什麽緣分,一輩子就得了三個孩子,最後隻有最小的三娘給站住了。

    但三娘是女子,這在圖縣要是不招婿,那就是絕嗣了,她或許是可以效仿曹白梅自己掌管家事,但裴家那是還有個裴光霽,底下還有倆兒子的。

    辛三娘家裏要是沒有個男人,以後待老辛沒了,一群豺狼虎豹就能將辛家給吞了。

    對,豺狼虎豹就是在座的這些人。

    別看他們現在一個個可真情實感,設身處地的為老辛著急的樣子,老辛要是沒了,分食辛家家產,在座的一個都少不了。

    但無論心底有多麽期盼日後辛家亂起來,至少此刻,每個人出主意都還是出的很用心的。

    這個說:“要不這樣,把你那女婿腿打瘸,隻要子孫根還在,不影響生孩子就行,等將孩子生下來,他怎麽樣,還不是你們家說了算。”

    “不行啊,如今官府還在呢,打瘸了腿,他報官怎麽辦?”

    那個說:“這樣,你給你閨女家孩子再找個爹,懷上了就一口咬定是你家女婿的,他說不是,他又拿不出證據。”

    至於貞潔這種東西,在偌大家產即將拱手讓給一個白眼狼麵前,算得了什麽?

    老辛聽著大家七嘴八舌的出主意,感動的眼淚裏都是淚花,一個勁的作揖:

    “多謝諸位,我給諸位道謝了。”

    大家心裏也都有數,老辛當著眾人的麵哭上這麽一場,訴苦是假,將那女婿的名聲敗壞是真。

    一旦這些事傳出去,那個上門女婿就算是不想和離,想拖著辛家也不成了。

    世人都看名聲,他名聲臭了,到時候又被辛家趕出家門,恐怕連路邊賣擂肉餅的小販都不肯賣餅給他。

    等活不下去了,那和離書,他自然是不簽也隻能簽了。

    辛老板計劃得逞,正鬆了一口氣。

    與他同樣是做陶瓷生意的一富商突然開口:

    “要我說,老辛你膝下唯有這一女,就算是將現在這女婿踹了再找一個,下一個也未必是個有良心的。”

    “到時候你兩腿一蹬,就算是新女婿後腳欺負你閨女,你也沒辦法從棺材板裏麵跳出來啊。”

    滿臉感動的老辛微微眯眼,站起了身,看向這個一向與自己麵和心不和的競爭對手。

    “董老板的意思是?”

    那董老板嗬嗬笑了兩聲:“辛老板別誤會,我不是咒你,我隻是說,若辛老板當真想一勞永逸,還是別寄托在女婿身上了,如今世道變了,這女郎,也照樣能撐起家業啊。”

    屋內的氛圍登時一變。

    有個瘦猴一樣的鄉紳嘶了一聲:“你是說……柳州?”

    董老板一副誠心誠意為人出主意的架勢:“對,就是柳州,柳州那,女子做什麽都方便,侄女從小便聰慧,又熟讀詩書,若是去了柳州,那還不是魚兒入水,鳥兒飛天嗎?”

    “且最要緊的是,我聽聞,柳州在扶持瓷器,還開了個什麽第一陶瓷廠,若是這個時候辛老板帶著女兒過去,當下之困也解了,日後也不用再擔心等你百年之後,家產被女婿侵吞還要欺負侄女了,這不兩全其美的大好事嗎?”

    他說的很有道理。

    雖然大家都知道,他是打著辛老板舉家搬遷至柳州,帶不走窯廠,隻能將窯廠賣給他的打算。

    但辛老板卻還是聽進去了。

    他眼裏也沒淚花了,臉上也沒愁容了,小眼睛裏透出了商人的精明,與董老板對視:

    “董老板主意打得好,我若是去了柳州,整個縣的瓷器生意,都要被您包圓了吧?”

    董老板也是一臉親熱的笑:“雖說我也有私心,可您放心,柳州這事,我沒誆您,那邊,是真的適合女子過。”

    辛老板拿捏不定,最終宴席散場,他還眉頭緊鎖,在思考著接下來該如何。

    與他關係最好的一個鄉紳很自然的跟在了他身後,將人拉到角落裏,悄聲道:

    “姓董的或許誇大了一些,但那柳州,確確實實對女子好。”

    辛老板疑惑:“你又沒生意要經過柳州,怎麽這樣篤定?”

    鄉紳做賊一樣的又看了看附近,見沒人關注他們,才湊到辛老板耳邊,小聲說:“你還不知道吧?”

    “董老板的一個小妾,偷跑了,跑去了柳州,還做起了生意,他去柳州談生意,正好撞見了。”

    辛老板本來心底滿是愁緒,突然吃了一口死對頭的大瓜,當即整個人精神狀態都亢奮起來了:“真的?!”

    “那還能有假,我堂妹夫與他們家不是親戚嗎?我堂妹親口跟我說的。”

    辛老板:“那董老板就沒鬧起來?”

    “鬧什麽啊,這兩年跑到柳州去的女郎還少嗎?都是聽說那邊日子好過,不要命也要跑過去,柳州那邊通通收下,隻要一蓋柳州的戶籍,那就是柳州人,親爹娘來領人都不好使。”

    鄉紳嘖嘖搖頭:“董老板你還不知道,審時度勢的很,要是在別的地方碰見這小妾,綁也要綁回來,但在柳州,硬是一個悶屁不敢放,聽說還好言好語與人家說話,想要認個妹子呢。”

    辛老板當下是真信了柳州那邊好了:“往柳州那邊跑的女郎到底有多少啊?”

    鄉紳搖頭:“反正多,據我知道的,上到大家小姐,下到鄉村野婦,那是成堆成堆的往那跑。”

    “不過也有許多人家是為了家裏女兒舉家搬遷過去的,就像是你家這種,家中隻有女郎的,在外頭容易叫人給吃絕戶了,但在柳州,自家女郎就能撐起家業,也無人說半句不是的。”

    他與辛老板是沒多少利益關係的真朋友,與他說這麽多,也是真的盼著他們家好。

    “真的,你瞧柳州如今勢頭多好,周老將軍都去拜訪裴家呢,別人可能還要觀望,你家卻隻有三娘一個,我還是勸你帶她過去,早過去,早占地啊。”

    辛老板聽了好友這一番話,回去之後,先探望了已經被他打斷腿的女婿,再托人去打聽柳州的消息。

    果然,去過柳州的男子們或許說得各有好壞,但女子們,卻都是各個說那好。

    辛老板自然又是一頓籌謀,托了朋友的朋友,寫信去問,想要在柳州做窯廠如何。

    那邊果然正大力扶持窯廠,柳州第一窯廠並不是攬過所有單子,聽說他們造出來的陶瓷還要各種外銷,用作各種各樣的用途,因此大小窯廠都能活的不錯。

    他這種外地來,帶著技術與經驗,想要落戶柳州開窯廠的,甚至可以直接與官家人對上話。

    辛老板這一頓倒騰,越倒騰越來勁。

    辛三娘是知道父親在忙什麽的,一開始她還十分愧疚,因為自己,竟要變成舉家搬遷。

    可待辛老板拉著她一起忙活之後,就顧不上那些複雜想法了。

    全家唯一閑著的一下子隻剩下了斷腿女婿,他可沒辛老板對外哭訴的囂張。

    辛老板發現他在外有人之後,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斷了他那條腿,後來更是借口養傷,將他關在屋內,一日隻有一頓飯,還都是清湯寡水。

    人餓得麵黃肌瘦,剛開始還咬死了不肯簽和離書,現在已經鬆口了。

    辛老板知道,這小子簽了和離書離開辛家之後,肯定要告他們家強製簽和離書。

    他之前四處哭訴,到處傾訴自家的委屈和女婿的強勢,就是防著這一手呢。

    不過現在倒不必擔心這些了。

    在柳州找好地頭之後,辛老板找來董老板等城中富商鄉紳,來了個清倉大甩賣。

    董老板擋在最前頭,買下了窯廠和三十畝地,笑得牙不見眼。

    眾人知道他是高興走了最大的競爭對手,也就當沒看到。

    這一日,辛老板一家帶著車隊踏上了行程。

    馬車上,辛老板夫妻望著奔波數日,臉色不再白皙,卻紅潤許多的女兒。

    “三娘,聽說柳州人不興叫大娘二娘三娘,給自己取個名字吧,日後到了柳州,咱再也不怕被人吃絕戶了。”

    “就算是我沒了,你娘也還在,我們再也不用怕了。”

    辛三娘掀開簾子,望向綿延的車隊。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我想叫辛青山。”

    “爹娘為我,拋家棄業,舉家搬遷,日後無論前路如何,我都要如青山一般,石堅不受暑,山秀乃多風,為我辛家,為爹娘,為自己,創下一番路來。”

    ***

    這一日,斷腿女婿餓醒,發現唯一的一頓飯都沒人給送了。

    他掙紮著下床,才發現門沒鎖,推開門,外麵竟已是人去樓空,買下宅子的老板留了幾個人守宅子,見他醒了,直接要將人趕出去。

    “你們做什麽!這是我嶽家的宅子!憑什麽趕我?!”

    小廝們笑話他:“還你嶽家,辛老板一家人都搬走了,這宅子我們家老爺買了,快滾,要不然小心你那條好著的腿!”

    斷腿女婿兀自不可置信:“我還沒簽和離書,辛三娘怎麽可能走!我不簽和離書,她別想找下一個夫家!”

    “人家辛家娘子去柳州了,那不需要和離書,你要是想,你去找她啊。”

    斷腿女婿:“……”

    就算他成日裏躺在床上養傷,也知道柳州人有多粗莽不好惹。

    他腿被嶽父打斷前,就聽過不少柳州人的事跡。

    讓他去柳州,他可不敢。

    斷腿女婿默默縮了縮脖子,蔫頭耷腦的走出了宅院大門。

    等他出去後,才會發現,自己的名聲早已臭不可聞,身上又沒有銀錢,這樣的世道,他是很難活下來的。

    那頭,董老板樂嗬嗬接手了窯廠。

    正聽著旁人說,那馬都督威風八麵的領著兵入城,結果不知為何,早就聽到了消息上前相迎的當地鄉紳官員,每次一說“都督您辛苦”“都督好風采”,馬都督的臉就要抽一下。

    便有人篤定:“這馬都督的臉應當是在戰場上受過傷,因此會不由自主的抽動。”

    與董老板一起聽八卦的大家便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我想也是,那臉抽的,太頻繁了一些。”

    董老板高高興興聽完八卦,出了門,就到了一賣擂肉餅的小販攤前。

    “辛老板一家搬遷到柳州可是我的功勞,你給我記上沒?”

    小販麵不改色做著擂肉餅:“記上了,散播柳州友好言論,促進【辛氏窯廠】在柳州發展,推薦優秀人才辛若有,孫芝娘,辛青山,這些我都記上了。”

    董老板立刻更高興了,他還怕柳州那邊會因為他有私心,買了辛老板的窯廠說他呢,沒想到這小販壓根沒提。

    “你可要都幫我送回柳州,待日後若柳州打到這裏,可莫要忘了我董某人也是為柳州出過力的。”

    看似是小販,其實是斥候營的柳州斥候熟練的將做好的擂肉餅裝在紙袋裏。

    這厚實紙袋以前肯定是沒有的,但柳州那邊產紙啊,而且便宜,漸漸地,靈州這邊也就有了紙袋。

    當地百姓對於好東西的接受能力相當快速,到了現在,大家買東西除了帶籃子,就是拿紙袋了。

    這柳州的紙袋還不怕洗,裝完了吃的,洗一洗,也能放一些針線什麽的。

    小販遞給董老板紙袋:“放心吧,檔案室裏都有留存,日後你去柳州做生意,折扣也會更大的。”

    “誠惠,十五文。”

    董老板:“我們是一家子,你怎麽還找我要錢?”

    小販:“我進貨用的是公賬,要記賬的,你是想因為買擂肉餅不給錢出現在賬單上嗎?”

    “我提醒你一下,我們柳州牧可是會不定時隨手查看交上去的細致賬單的。”

    董老板立刻掏錢。

    這頭,他吃著擂肉餅回家去。

    那頭,柳意正看著新一批加入到柳州來的人才資料,其中就有辛青山的名字。

    “真不錯啊,好好好,全都安排考試,然後慢慢提上來,尤其是這些本來就讀書厲害的,全都挖掘一下,要是能挖掘出邢千雁那樣的最好。”

    是的,柳意放出去了不少倒鉤。

    這些“倒鉤”一旦發現了哪裏有什麽不錯的人才,就會各種遊說,讓人才們前來柳州。

    說的人多了,自然人人都說柳州好。

    到時候,不管是那些讀書識字的,還是平民百姓,亦或者是要活不下去的,腦海裏都會有個印象:柳州好。

    人多了,人才就多了。

    人才多了,就有人造船,造機器,造未來。

    柳意微笑臉看名單:我的,我的,都是我的。

    等欣賞完了自己的“江山”,她才放下名單,看向王若清。

    “說起來,碼頭是不是開了?”

    王若清連忙道:“是,今日下午三點正式運營,您如果想要參加開業儀式的話,我馬上備車。”

    柳意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備車吧。”

    “這碼頭耗費了這麽多人力物力,開業儀式,我怎麽能不到場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