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高蒂爾睜開眼睛。
    馬克西姆的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
    “高蒂爾？”
    馬克西姆的眼睛死死鎖在機器人的臉上。
    他需要確認。
    眼前這具擁有兒子完美麵容的機器，裏麵裝載的，是否真是那個驕傲、聰明、有時甚至有些莽撞的孩子。
    仿生人高蒂爾的眼珠轉動，精準地對焦在馬克西姆臉上。
    那雙眼睛與他記憶中分毫不差。
    深邃的藍色，帶著維恩家族特有的鋒芒和沉眠已久的困惑。
    “父親？”
    高蒂爾那熟悉的聲音讓馬克西姆緊繃的心弦猛地一震。
    是他！
    這感覺就是他！
    “是我！高蒂爾，我的兒子！”
    馬克西姆再也抑製不住。
    他一個箭步上前，雙手緊緊抓住高蒂爾仿生軀體的肩膀。
    馬克西姆激動得幾乎語無倫次：“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感謝科技！感謝婆羅浮屠的彼岸計劃！”
    他用力搖晃著兒子的身體。
    似乎是想通過這種方式確認這不是一場過於美好的幻夢。
    高蒂爾似乎被父親的激動感染。
    臉上露出一個笑容。
    他試圖抬起手臂回抱父親，動作卻顯得有些生澀和僵硬。
    高蒂爾明顯還不是很適應這具新的身體。
    “父親，我好像睡了很久？”
    高蒂爾有些疑惑：“發生了什麽？我感覺......很害怕，很疼......”
    死前的事情。
    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疼？”
    馬克西姆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
    他鬆開手，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高蒂爾，告訴我，是誰殺了你？在東淮城！是誰對你下的手？！”
    複仇的火焰在他胸腔裏熊熊燃燒。
    無論對方是誰，無論付出何種代價，他都要讓對方血債血償！
    “凶手？”
    高蒂爾很快想起了東淮城的那個雨夜，眼神除了憤怒，還有恐懼。
    三千刀的淩遲，對他來說，仿佛還是昨天的事。
    “是......是......”
    高蒂爾想說出那個名字。
    但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嚨，呂誠二字，遲遲說不出來。
    他抬起手，試圖指向某個方向，或者在空中書寫什麽，手臂隻是徒勞地在空中揮舞，無法形成任何指向性的動作。
    高蒂爾的眼神變得極其痛苦和焦躁。
    “是他！那個......”
    高蒂爾再次嚐試：“那個......”
    呂誠名字再次卡住，像是有一堵無形的牆橫亙在他的思維與表達之間。
    他猛地抱住自己的金屬頭顱，發出痛苦的電子呻吟。
    “高蒂爾！你怎麽了？”
    馬克西姆大驚失色：“說不了就寫下來！用終端打出來！”
    他立刻將自己的個人終端塞到高蒂爾手中。
    高蒂爾的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瘋狂敲擊，速度快得幾乎留下殘影。
    屏幕上瞬間出現一行行亂碼、意義不明的符號，甚至是他生前記憶的片段畫麵，卻唯獨無法拚出那個清晰的名字。
    每當他試圖組合出任何指向性的信息時。
    代碼就會自動扭曲、跳轉，變成毫無關聯的字符。
    馬克西姆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高蒂爾的軀體是維恩科技內部自行生產的，所以隻能是極樂城的技術出了問題。
    他立刻按下緊急呼叫按鈕。
    很快。
    那位圓頭念珠機器人迅速返回。
    他的光學鏡頭掃過高蒂爾痛苦掙紮的狀態和屏幕上混亂的代碼。
    “慧明大師，我兒子怎麽了？”馬克西姆問道。
    “阿彌陀佛。”
    慧明大師的聲音依舊平和，但帶著一絲凝重：“馬克西姆施主，令郎的意識波動異常劇烈，似乎存在某種強大的認知幹擾。”
    “幹擾？大師，請立刻檢查！”
    馬克西姆急切地問：“這是意識上傳的後遺症嗎？”
    慧明大師伸出機械手臂。
    他掌心釋放出柔和的淡金色掃描光束，籠罩住高蒂爾的仿生頭顱。
    數據流在他圓形的頭部顯示屏上飛速滾動。
    片刻後，光束收斂。
    “奇怪......小僧仔細探查了意識核心與仿生神經元的連接，以及底層數據流。”
    “傳輸穩定，邏輯模塊正常，記憶庫雖有部分損傷但關鍵節點完整。並未發現明顯的程序衝突、病毒入侵或物理層麵的阻斷裝置。”
    慧明大師的聲音帶著困惑：“這種欲言又止的現象，小僧從未在彼岸計劃的成功案例中見過。”
    “它源於意識本身，而非技術故障。小僧無能為力。”
    馬克西姆的心沉了下去。
    連婆羅浮屠最精深的意識技術都查不出原因？
    怎麽會這樣？
    他看著兒子痛苦而憤怒的眼神。
    高蒂爾知道凶手是誰！
    他無比清晰地記得每一個細節！
    但他就是無法說出來，無法寫出來，無法以任何形式傳遞給他人！
    一股冰冷的殺意和更深的忌憚在馬克西姆心中翻騰。
    他強壓下怒火，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冷靜。
    “無法說出……也無妨。”
    馬克西姆輕輕拍了拍高蒂爾冰冷的手臂：“隻要你還在這裏，隻要你的意識還在，父親一定會找出真相，為你討回公道！維恩家的血，不會白流！”
    他轉向慧明大師：“大師，我兒現在除了無法指認凶手，其他方麵可還正常？”
    “意識活動穩定，邏輯清晰，情感模塊反應正常，身體適配度良好。”慧明大師確認道：“除了那個認知枷鎖，令郎一切如常。”
    “好。”
    馬克西姆眼中閃過一絲決斷：“此事暫且壓下。待極樂城之事了結，我會帶高蒂爾返回星洲，用維恩科技最尖端的技術，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婆羅浮屠做不到的，維恩未必做不到！
    “大師，高蒂爾成功複生，此乃天大的喜事！我馬克西姆承婆羅浮屠一個天大的人情！”
    馬克西姆的聲音洪亮起來：“我決定，今晚就在貴寺設宴！宴請新世紀聯盟的諸位同仁，煩請大師代為安排。”
    慧明大師的圓頭微微轉動：“阿彌陀佛。小僧這就去安排，定讓施主滿意。令郎可先在此靜養適應，晚宴時再出席不遲。”
    馬克西姆點頭，看著高蒂爾，沉聲道：“好好休息，孩子。”
    隨後他轉身大步離開會客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