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戎戎奮力掙紮，許是九尾之力感應到她留下的心思，亦或是她當真氣運加身，婆子捧起香爐的時候抖落幾粒香灰，連帶著花戎戎附身的藥粉也漏了些許出來。
    她長舒口氣，繼續窺探房中動靜。
    錢家人發現錢老爺過世的情節自不必詳述，九尾之力似乎通曉詳略之道，花戎戎隻覺光陰飛逝，眨眼又至深夜，那錢家少爺熟門熟路翻窗進來，拖出床下屍首細細擦拭。
    這僅是第一日，花戎戎尚未看出端倪。
    然而這般情形卻接連持續數日，待花戎戎後知後覺開始計算時日，錢家少爺已將擦拭屍體養成習慣，又是月夜沉沉，錢家少爺照舊翻窗入室，給床下屍首擦洗身子。
    花戎戎盯著那具屍體看了又看，目光在錢家少爺臉上來回打轉，她總覺得錢家少爺的麵容比床下這具屍體更年輕些了？
    如今雖是乍暖還寒的春日，可那具屍體依舊保存完好，毫無腐爛跡象，宛如活人般鮮潤。
    這發現讓花戎戎眉頭鎖得更緊，更仔細對比屍體與錢家少爺的差異。
    錢老爺停靈統共月餘，眼看著柳續與自己來錢家的日子就要到了，花戎戎心中暗自揣測錢家少爺何時處理屍體，忽聽窗戶輕響，那人又翻窗而入。
    錢家少爺的容貌已與幻境初現那會相差無幾，一副二十出頭的青年模樣，花戎戎盯著他看了半晌，卻見錢家少爺身形一滯，幹嘔一聲，對著剛拖出來的屍體睜大了眼。
    花戎戎定睛看去，那具久未腐敗的屍體顯現出些許腐敗跡象。
    錢家少爺踉蹌撲到妝台前，指尖發顫地捧起銅鏡，鏡麵映出他扭曲的笑臉，癲狂的囈語在屋內響起：“好！好！好！我孫常禾，這次定能奪回夫人寵愛了！這張臉，有了這張臉！看誰還能……”
    後麵的話花戎戎已聽不進去，單是孫常禾三個字便將她釘在原地，直到幻境消散仍怔怔發愣。柳續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目光落在她失神的臉上，隻安靜看著她發呆。
    孫常禾？這是錢家老爺？竟不姓錢？而且是錢家老爺贅入錢府前的本名？
    花戎戎呆愣許久才回過神，一把抓過柳續求證：“柳續，魔氣運作的原理是什麽？隻是殺人嗎？還是有其他作用？”
    柳續搖頭：“魔氣應念。”
    念？
    “魔氣侵染之地，生靈易被放大心中執念。”柳續垂眼望著花戎戎抓她的手：“惡念、妄念、貪念、癡念……或是欲念，但凡心底的渴求，都會成為魔氣的養料。”
    這不就和邪〇仙一樣？
    花戎戎正覺老套，卻聽柳續話鋒微轉：“魔氣本無善惡，與靈氣同屬天地之氣。若用者心無惡念，魔氣便如靈氣，不會令錢府淪落至此。”
    但現在錢府明顯死的死，走的走。花戎戎暗自琢磨這錢府荒廢許是活人搬走逃命去了，若真全死完了，她不信那日那丫鬟還敢摸黑回來給錢老爺上香守靈。
    白日裏回來遠遠瞧一眼尚能理解，敢在深更半夜守靈堂的，要麽丫鬟腦子有問題，要麽錢家人根本沒死絕，隻是倉促遷居來不及收殮屍體。
    花戎戎越想越覺有理，靈堂院裏滿地都是嘔吐物，並非鮮血殘肢，能吐證明人還活著啊，她牽了牽柳續的手：“柳續，你來前查過嗎？錢家人還活著嗎？”
    “活。”
    花戎戎莫名鬆了口氣，心頭湧起說不清是輕鬆還是失落的情緒。
    柳續眼睫低垂，反問她：“發現什麽？”
    花戎戎支吾片刻，簡短解釋：“如今你見的錢家少爺怕是錢老爺，靈堂裏那口棺材恐怕躺著兩具屍體，咱們那會聽見的並非喘氣聲，是屍體腐敗產生的氣體。”
    “兩具？”柳續眉心微蹙。
    花戎戎重重點頭：“真的錢家少爺早死了，魔氣助錢常禾返老還童。”
    說到此處她便覺頭疼。此行是為迦拘勒長老送信，收信人如今倒好，四舍五入算是一分為二，一半是靈堂裏的屍首，一半是返老還童後不知去向的假錢家少爺。
    “柳續，你說錢家人就沒覺出不對？”花戎戎將事情來龍去脈細細理清，隻略去動用九尾之力的部分，假稱自己通過線索發現真相：“如今的錢家少爺明明換了樣貌，一月之間變年輕，偏巧在錢老爺咽氣當口，錢府上下竟無人起疑？”
    花戎戎隻覺得中間缺了關鍵線索，下人為何要殺錢老爺？錢老爺是否早知香爐有問題？這些疑問就像缺角的拚圖怎麽都拚不完整。
    魔氣不會憑空出現，花戎戎仔細回想先前在護山陣法裏看到的破損處。若論大陣原理她自然說不出門道，但南北寰統帶著峽雲穀弟子重點修補之處，定是最早損毀也最嚴重的位置。
    想通這點後，花戎戎將這往返錢府各院與南北寰統所在護山陣法位置疊合，發現竟是垂直對應的方位。錢府正堂恰巧位於這條垂直線上。
    兜兜轉轉竟又回到夢開始的地方，花戎戎來不及解釋，拽著柳續就走。
    既然錢府正堂受魔氣影響最深，常居此處的人受的影響自然最深，故而合夥殺人，在此密謀事情的可能也最大。
    斑駁木門在麵前搖晃，花戎戎剛要發力推開，手心貼上腐朽門板，整個人就被扯進九尾之力的幻境。
    此時正堂還沒布置成喜喪模樣，隻是普通大戶人家的廳堂。花戎戎感覺自己變成了門，視野如同被分成兩半的遊戲畫麵，還能隨意切換視角。
    她正玩得興起，錢夫人慵懶的嗓音從堂內傳來：“你倒是個懂事的。”
    花戎戎忙將視角切過去，剛好看見小廝跪坐在地，低垂著眼簾捧著茶盞遞到錢夫人嘴邊。
    錢夫人不接那茶，手反而探進小廝袖管緩緩摩挲，腳尖若有似無地蹭對方大腿。小廝垂著頭任她動作，一副乖巧模樣。
    花戎戎看了一會，心說難怪這小廝非要錢家老爺死，原是存著勾引主母上位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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