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墜入暗河那夜，墨九霄的聽覺開始金屬化。蘇無音殘存的琴身掛在他嶙峋的脊骨上，每當齒輪咬合出現錯頻，琴弦就會割開新生長的機械神經。這是他們被困淵底的第十日，墨九霄發現自己的痛覺正在消失——或者說，轉化成了某種更詭異的感知。他能聽見青銅心髒泵動時的摩爾斯電碼，能嚐到空氣中金屬孢子的酸甜度，甚至能嗅到三百年前初代偃師留在此處的恐懼。
    "寅時三刻，巽位有裂隙。"
    琴弦突然震顫，在岩壁刻下星圖。墨九霄的機械右眼自動校準方位，看到蘇無音標注的位置堆滿蝕鐵鼠屍體。這些啃食金屬為生的淵底生物，此刻正以朝聖姿態環繞著某具棺槨——那是用饕餮巡狩的逆鱗打造的囚籠，棺蓋上釘著九根帶倒刺的青銅樁。
    當墨九霄掀開棺蓋時，液態月光潑灑而出。棺內整齊擺放著三百枚天工竅針，每根針尖都挑著滴凝固的血珠。他的純陽靈心突然暴走，機械右手不受控地抓向竅針。
    "不要！"琴身迸發刺耳鳴響。蘇無音殘存的意識強行接管墨九霄的聲帶："這是初代的弑神陷阱..."
    話未說完，竅針已盡數沒入體內。墨九霄的瞳孔分裂成九重齒輪，視野中浮現出初代偃師屠殺蘇家全族的畫麵。那些飛濺的血珠在時空夾縫中重組，竟凝成《天工九竅》真正的修煉圖譜——每幅圖都在展示如何將活人生祭成機關零件。
    "原來這就是觀微竅的真相..."墨九霄嘔出帶齒輪的血塊。他的左臂突然皮開肉綻，白骨上自動鐫刻起星圖紋路。當最後一道紋路完成時，整條暗河的金屬孢子向他湧來，在斷臂處凝成青銅義肢。
    琴弦在此時崩斷三根。蘇無音的殘影浮現在棺槨上方，脖頸以下連著蛛網般的神經索："快走！它們在喚醒..."
    地麵突然塌陷。墨九霄墜入更深層的地穴，摔在由齒輪組成的祭壇上。祭壇中央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放大千倍的天工匣模型。當他將青銅心髒嵌入凹槽時，模型轟然解體，露出下方浸泡在銀液中的少女軀體——那是完好無損的蘇無音，胸口卻插著初代偃師的佩劍。
    "終於等到容器了。"少女睜開機械複眼，聲音與柳氏如出一轍。她拔出佩劍的瞬間，地穴穹頂降下青銅雨。每滴"雨珠"都是微型機關蟲，鑽進墨九霄新生的機械神經中篡改代碼。
    琴身蘇無音突然自燃。火焰中浮現出星圖鎖鏈，將少女軀體牢牢捆縛。墨九霄趁機扯斷連接祭壇的神經索，發現每根索端都係著墨家族人的魂魄。他們在虛空中哀嚎，麵容正被改造成初代偃師的樣貌。
    "你以為逃得掉？"少女撕開自己的臉皮，露出柳氏的機械顱骨，"從你出生那刻起，就是為這一刻準備的..."
    爆炸聲吞沒了尾音。墨九霄抱著燃燒的琴身撞向祭壇，青銅心髒在高溫中熔解。當銀液漫過下巴時，他聽見了真正的蘇無音的聲音："阿偃，看左邊第三塊磚。"
    瀕死之際的機械眼穿透地層。墨九霄揮拳砸碎暗藏的機關，整座地穴開始向核心坍縮。在時空扭曲的瞬間，他看清了千機淵的全貌——這哪裏是什麽禁地，分明是初代偃師打造的巨型培養皿，每一任墨家罪人都是他複活的養料！
    "抓住我！"
    燃燒的琴弦纏住墨九霄手腕。蘇無音殘存的意識化作流光，帶著他衝破三百層青銅封印。當月光重新灑在臉上時，墨九霄的軀體已經完成八成機械化，而懷中的古琴隻剩焦黑的骨架。
    深淵在身後閉合的刹那，他聽見萬千機械亡魂的慟哭。那些被初代吞噬的意識碎片，正在他的青銅心髒裏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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