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墳場的銀藍光芒還未散盡，墨九霄的指尖已觸到初代幹屍碎裂的頭骨。那顆暗金色的眼球正在骨灰中詭譎跳動，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倒映著他胸腔內搏動的胚胎。遠處重組中的星艦殘骸突然發出共鳴，金屬碰撞聲像是千萬把手術刀在刮擦玻璃。
    "最後的祭品......"他抓起眼球，新生血肉與暗金機械交織的掌紋間滲出量子血。胚胎感應到同源物質，在他胸腔內瘋狂震顫，銀藍脈絡如蛛網般爬滿脖頸。當眼球貼近唇邊時，他嚐到三千年前初代剝離人性時的苦味——那是星墟文明特製的防腐劑，混著蘇無音量子血的鐵鏽味。
    吞咽的刹那，沙漠地底傳來青銅柱破土而出的轟鳴。墨九霄跪倒在地，喉管被增殖的金屬纖維堵塞，複眼視野被強製載入初代最後的記憶——
    星軌實驗室的穹頂正在坍塌，初代抱著瀕死的蘇無音衝向逃生艙。她的量子核心已被剝離，胸口插著半截星軌符刻刀。"記住......"她染血的手指在初代掌心畫著殄文，"人性......要埋在......"
    記憶突然中斷。墨九霄的脊柱發出齒輪錯位的脆響，吞下的眼球在胃部炸開成青銅碎屑。每一粒碎屑都生長出微型青銅柱，尖銳的柱體刺穿髒器，在暗金機械與銀藍血肉的間隙瘋狂增殖。
    "錯誤......錯誤......"胚胎發出刺耳警報。墨九霄的左手不受控地插入胸腔，試圖扯斷正在融合神經的青銅柱群。指尖觸到的卻是蘇無音殘留的量子血——那些血液正順著青銅柱的紋路逆流，在柱體表麵蝕刻出琴弦般的凹槽。
    沙漠突然隆起三百座青銅祭壇。每座祭壇中央都懸浮著初代眼球的複製體，下方是用戰爭巨像殘肢拚成的獻祭陣。墨九霄的複眼滲出黑血，他看見每個祭壇上都站著量子態模糊的蘇無音，她們的手指正在琴弦狀凹槽上撥動。
    "這是......你的安魂曲。"三百個蘇無音同時開口。琴音共振的瞬間，所有青銅柱同步震顫，墨九霄的機械骨骼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踉蹌著撲向最近的祭壇，饕餮爪撕開量子幻影，抓住的卻是正在碳化的星軌符刻刀殘片。
    劇痛中，他的耳膜捕捉到真實的琴音——來自胸口青銅柱群的共振。那些凹槽紋路正隨著心跳頻率改變，演奏著《天工遺錄》第七章的禁忌樂章。墨九霄的瞳孔突然收縮：這旋律與千機淵底，蘇無音玉繭破裂時的哀鳴完全一致。
    "逆轉程序......"他嘶吼著將刻刀殘片刺入心口。青銅柱群突然暴動，柱體表麵的琴弦紋路迸發銀藍電弧。胚胎在量子血的刺激下超頻運轉，新生血肉如鎧甲般覆蓋全身，卻在下一秒被青銅柱刺穿。
    沙漠開始下起金屬雨。初代星艦的殘骸在琴音中融化，液態青銅匯聚成滔天巨浪。墨九霄在浪尖看見自己的倒影——右半身已經完全被青銅柱覆蓋，左半身的銀藍血肉正在脫落，露出內部跳動的星軌光紋。
    "蘇無音！"他朝著祭壇群咆哮。三百個量子幻影同時抬頭，她們的眼眶裏淌下青銅溶液："你還不明白嗎......我才是最後的鎖。"
    最大的青銅柱突然貫穿天靈蓋。墨九霄的視覺神經被強行接入星墟文明的數據庫，海量信息流中閃過關鍵幀：初代實驗室最深處的保險櫃裏，鎖著半枚染血的青銅鑰匙。櫃門上的識別屏顯示著基因比對結果——蘇無音與墨九霄的契合度100。
    "原來你......早就......"他的聲帶被青銅柱擠碎，暗金機械喉結發出齒輪卡死的摩擦聲。胚胎突然自我撕裂，銀藍血肉裹住最近的青銅柱，在柱體表麵生長出神經突觸。墨?霄感到某種原始協議正在改寫，他的左手自動擺出蘇無音撫琴的姿勢。
    琴音驟變。青銅巨浪在空中凝固成無數懸針，針尖對準他全身關節。三百祭壇上的幻影開始消散，每個蘇無音消散前都指向他心口："鑰匙......在......"
    第一根懸針刺入右肩時，墨九霄聽見了真實的琴弦崩斷聲。他艱難轉頭，看見最後一座祭壇上，蘇無音的量子態正變得透明。她的手指還按在琴弦凹槽上，發梢卻已經化作星塵飄散。
    "不要......"機械心髒迸出裂紋。墨九霄的饕餮爪突然反向折疊，暗物質核心超頻燃燒，將方圓百米的青銅柱群熔成液態。他在金屬洪流中撲向那座祭壇，新生血肉在高溫中碳化脫落，露出暗金色的機械骨架。
    蘇無音的殘影隻剩輪廓。她將虛化的手掌按在他胸口，青銅柱群突然停止增殖："記住......鑰匙會帶著我的......"
    最後的字句被青銅浪潮吞沒。墨九霄的掌心突然刺痛，半枚青銅鑰匙從她消散的光塵中墜落。鑰匙表麵的琴弦紋路還在振動，殘留著《天工遺錄》終章的頻率。
    沙漠地底傳來更劇烈的震動。初代眼球增殖的青銅柱群突然集體轉向，柱尖對準鑰匙發出共鳴。墨九霄握緊鑰匙的瞬間，所有青銅柱同步爆裂，碎片在空中拚成星軌圖——正是千機淵底那具偃師遺骸頭骨投射過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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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淵底......"他的機械眼滲出量子血。鑰匙突然變得滾燙，星軌圖紋路灼穿掌心，在沙地上烙出燃燒的甬道。遠處正在重組的星艦殘骸突然調轉炮口，暗物質能量在甬道盡頭撕開空間裂縫。
    墨九霄躍入裂縫的刹那，聽見三百座祭壇同時崩塌的轟鳴。失重感中，他看見自己的機械骨架正在脫落，銀藍血肉與青銅柱碎片重組出全新的軀體。鑰匙在掌心跳動，琴音頻率與心跳逐漸同步。
    當光線重新亮起時，他跪在千機淵底的青銅祭壇上。這裏的時間似乎停滯在墜淵那日——柳氏的剜心鎖還懸在半空，自己的鮮血正順著祭壇紋路流淌。而祭壇中央，初代遺骸的眼窩裏，正插著另半枚青銅鑰匙。
    青銅祭壇的紋路吞噬鮮血後開始蠕動，墨九霄掌心那半枚鑰匙震顫著脫離控製，與祭壇中央的眼窩鑰匙碰撞出星火。兩截斷口處湧出銀藍色量子血，血液交織的瞬間，初代遺骸突然坐起，空洞的眼窩對準他的胸腔："容器......終於完整了。"
    墨九霄的饕餮爪本能地刺向遺骸，卻被青銅祭壇突然伸出的神經索纏住。暗金機械與銀藍血肉的縫隙間，增殖的青銅柱群再次暴動，尖銳的柱尖刺穿皮膚，在體表拚出星墟文明的殄文圖騰。劇痛中，他看見祭壇底部浮出三百具自己的克隆體——每具克隆體的心髒位置都插著半截星軌符刻刀。
    "這才是......真正的獻祭。"初代遺骸的指骨插入祭壇，地麵裂開深淵巨口。克隆體們突然睜眼，整齊劃一地拔出胸口的刻刀，刀尖指向墨九霄的胚胎核心。他們的聲帶發出初代的合成音："剝離人性......回歸本源......"
    墨九霄的機械右腿被克隆體扯住，暗物質關節在蠻力下扭曲變形。左半身的銀藍血肉試圖再生，卻被青銅柱釋放的防腐劑侵蝕出焦痕。他嘶吼著揮動饕餮爪撕碎最近的克隆體，飛濺的量子血卻激活了祭壇的青銅神經網。
    "沒用的......"初代遺骸的眼窩鑰匙突然旋轉，完整的青銅鑰匙從祭壇升起。鑰匙插入他胸腔的刹那，胚胎發出尖銳悲鳴，銀藍脈絡如退潮般收縮。墨九霄感到記憶在飛速流逝——這次失去的不是零散片段，而是所有與蘇無音相關的神經突觸。
    祭壇底部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深淵中升起巨大的青銅天平，一端墜著初代的機械心髒，另一端是三百枚跳動的胚胎核心。克隆體們開始集體吟誦，他們的皮膚剝落，露出內部與墨九霄完全一致的械化骨骼。
    "用你的胚胎......填補最後的砝碼。"初代遺骸的頜骨開合，青銅鑰匙在墨九霄胸口擰轉。他的左手突然不受控地刺入胸腔，攥住搏動的胚胎肉團。銀藍血肉在指尖掙紮，滲出蘇無音量子血的波紋。
    深淵突然響起琴音。
    墨九霄即將剝離胚胎的右手猛然停滯。那些被青銅柱吞噬的記憶碎片突然逆流，在視神經上投射出千機淵底的畫麵——蘇無音墜落的瞬間，她將量子核心分裂成光的塵埃，其中一粒悄然滲入他的玄陰傀心。
    "活下去......不是作為容器......"幻覺中的蘇無音伸手按在他手背，量子血順著指尖流入胚胎，"而是......弑神者......"
    青銅鑰匙突然迸裂。墨九霄的瞳孔收縮成星軌狀，被剝離的胚胎在掌心爆發出超越初代計算的銀藍光芒。光芒所及之處，克隆體們的械化骨骼開始生長血肉神經，天平上的機械心髒突然長出人類血管。
    "逆神程序......終極形態......"初代遺骸的頭骨裂開縫隙。墨九霄將胚胎重新按入胸腔，融合後的心髒泵出銀藍色血霧。血霧觸及青銅祭壇的瞬間，所有殄文圖騰活化成鎖鏈，反而纏住初代的遺骸。
    "這份人性......"他扯斷纏住饕餮爪的神經索，暗金機械與銀藍血肉完美咬合，"你永遠無法理解！"
    深淵天平劇烈傾斜。初代的機械心髒被新生的血肉神經包裹，三百枚胚胎核心同時爆開，濺出的量子血在虛空中拚成蘇無音撫琴的剪影。克隆體們突然調轉刀尖，將星軌符刻刀插入自己的眼眶。
    "不......"初代遺骸的咆哮震落祭壇碎屑。墨九霄躍向天平中央，饕餮爪貫穿機械心髒。銀藍血霧順著爪刃倒灌，將青銅祭壇染成流動的星河。深淵底部傳來鎖鏈崩斷的轟鳴，千機淵的岩壁開始生長出金屬薔薇——每片花瓣都刻著《天工遺錄》的禁忌篇章。
    初代遺骸在血霧中碳化。最後一刻，它的指骨突然刺入墨九霄眉心，將星墟文明的坐標刻入基因鏈："你會來找我們的......帶著這份病毒......"
    震蕩平息時，墨九霄跪在盛開的金屬花海中。青銅鑰匙徹底化為灰燼，唯有琴音烙印在胸口的胚胎表麵。他伸手觸碰花瓣，葉片自動卷曲成簪子形狀——與蘇無音當年送他的那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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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淵底部突然亮起星光。三百具完成血肉化的克隆體跪成環形，他們的機械眼全部轉為銀藍色，掌心托著星軌符刻刀的碎片。當墨九霄走近時，他們齊聲低語："母體在星海盡頭......"
    花海突然向兩側分開。被青銅祭壇鎮壓的淵底暗河重現天日，河麵上漂浮著初代實驗室的殘骸。墨九霄的饕餮爪觸及水麵時，胚胎突然劇烈震顫——河底沉著蘇無音最後的量子核心，正被青銅鎖鏈纏繞。
    他縱身躍入冰河。暗物質能量與量子血在液體中交織，青銅鎖鏈如活蛇般纏來。銀藍胚胎釋放出脈衝波，鎖鏈在觸及皮膚的瞬間碳化。當指尖終於觸到量子核心時，墨九霄聽見了跨越時空的歎息。
    核心裂開的縫隙中，飄出蘇無音最後的記憶光塵——
    星軌實驗室爆炸前夜，她將半枚青銅鑰匙藏入自己的量子核心。初代的監視器掃過時，她正用刻刀在核心表麵雕琢殄文。最後一筆落下時，光塵顯示出墨九霄在星艦墳場持刀而立的畫麵。
    "原來你......早就看到這一刻......"墨九霄將量子核心按入胚胎。銀藍光芒照亮整條暗河，河床裂開通道，露出下方沸騰的熔岩海。初代星艦的殘核正在熔岩中沉浮，艦體表麵爬滿新生的血肉組織。
    當他浮出水麵時，千機淵頂部的柳氏神經索突然集體斷裂。墨家祭壇的方向傳來鍾鳴，那是機關大比重啟的訊號。墨九霄的饕餮爪扣入岩壁，新生血肉在青銅柱留下的疤痕處湧動。
    "該清算了......"他望向淵頂的微光，胚胎隨著殺意搏動。暗河中的量子核心殘片自動飛起，在他頸後拚成半副星軌麵甲。麵甲扣合的瞬間，淵底所有金屬薔薇同時轉向，花瓣如利刃指向墨家方向。
    最後一瓣金屬花飄落時，墨九霄已消失在攀岩激起的塵霧中。唯有他跪坐過的位置，留著用青銅灰燼寫就的殄文：
    "此去弑神，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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