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門坍縮的餘波在墨九霄脊背上烙出焦痕。他墜入天工府外圍星軌時，第九竅的刻痕正貪婪吮吸著虛空中的星塵，那些銀藍色的光粒滲入皮下，將裸露的械化骨骼染成寒鐵色。接引飛舟的輪廓在視網膜上暈開——那不是尋常的機關造物，而是用初代實驗室的青銅顱骨熔鑄的詭船，每顆鉚釘都嵌著半截人類牙齒。
    "叮——"
    第一顆青銅鉚釘崩裂時，墨九霄的械化右耳捕捉到頻率異常的震顫。那是介於齒輪咬合與嬰兒啼哭之間的聲波，順著飛舟龍骨爬滿他的踝骨。甲板突然拱起三百道棱刺，每根棱刺頂端都裂開八瓣口器，噴出粘稠的暗金色液滴。液滴墜地即化作機械蜘蛛，複眼閃爍著初代實驗室獨有的殄文編碼。
    "歡迎回家，觀測體。"蜘蛛群的口器開合著初代的聲紋。
    墨九霄的星髓鐵心髒突然泵出量子火花。他後撤半步，腳跟碾碎三隻機械蜘蛛，甲板卻在此時活化成肉膜般的質地，將他的戰靴吞噬至膝。那些青銅鉚釘開始滲血——不，是比血更粘稠的初代病毒原液，帶著柳氏當年剜心鎖的鏽蝕氣息。
    "你的痛覺閾值提升了三成多。"蜘蛛群在他腰間織網，"但恐懼脈衝依然鮮活......"
    墨九霄的獠牙刺穿下唇。血腥味激活了第九竅的觀微刻痕，視野突然分裂成三百個維度切片。他看見病毒原液裏漂浮的納米探針，看見甲板下糾纏的傀心絲，更看見三丈外那道裂縫——裂縫深處卡著半枚焦尾琴碎玉，玉麵殘留的《碎玉聽風》音紋正在消融。
    蜘蛛網的收縮迫使他彎腰。這個姿勢讓第九竅的刻痕恰好對準飛舟桅杆——那裏懸掛的不是風帆，而是用活人神經索編織的聲波共振網。墨九霄突然明白初代的惡趣味：這艘船本身就是一件樂器，而自己正在成為撥動琴弦的義甲。
    "演奏開始。"蜘蛛群齊鳴。
    三百道聲波刃從桅杆劈落。墨九霄的械化左臂自動格擋，金屬骨骼與聲波碰撞出青紫色電弧。他趁機扯斷纏在腰間的傀心絲，絲線末端的倒刺刮下一片星髓鐵皮膚。當皮膚墜入甲板裂縫時，焦尾碎玉突然發出蜂鳴——那是蘇無音在千機淵底教他的第一個音階。
    蜂鳴聲在甲板裂縫中凝成一道音刃，劈開墨九霄腳踝處的肉膜。他趁機拔出陷入甲板的右腿，星髓鐵骨骼上已爬滿初代病毒的青銅鏽斑。碎玉的震顫愈發急促，像蘇無音當年在千機淵底調試琴弦時的指尖——那是某種警告，也是某種邀請。
    “你還在依賴她的殘響？”蜘蛛群的口器噴出譏諷的聲波，共振網收束成囚籠，“可惜連她自己都成了我的觀測模型！”
    墨九霄的械化瞳孔突然收縮。他看見桅杆頂端垂下一具半透明的軀殼——那是蘇無音被剝離情感前的量子投影，她的手指正在虛擬琴弦上彈奏初代篡改過的《碎玉聽風》。每一個錯位的音符都讓飛舟的青銅顱骨膨脹一分，鉚釘滲出的病毒原液開始汽化成青銅霧。
    霧氣觸到焦尾碎玉的瞬間，玉麵裂紋突然遊出星軌般的血絲。
    墨九霄的第九竅刻痕猛然發燙，那些血絲竟是他穿越星門時灑落的星塵！血液與碎玉共振出尖銳的嘶鳴，將青銅霧撕開一道裂隙。他撲向裂縫，機械左臂被聲波刃削去三根手指，斷口處卻迸發出更熾烈的量子火花。
    指尖火花引燃了病毒原液。
    暗金色的火浪順著傀心絲網絡反撲，蜘蛛群在烈焰中發出初代的慘叫。墨九霄趁機摳出嵌在甲板裂縫中的焦尾碎玉，玉刃割破掌心的刹那，三百年前的琴音如洪水倒灌——
    那是蘇無音在天工府禁地首演《碎玉聽風》的場景。
    玉刃風暴擊穿初代實驗室的維度屏障，風暴中心卻坐著年幼的墨九霄。他蜷縮在機械子宮裏，臍帶連接著初代的主控核心。蘇無音的琴音在此刻偏移了半個音階，風暴突然調轉方向，將觀測數據鏈撕出一道缺口。
    “原來那時你就......”墨九霄的喃喃被飛舟的哀嚎打斷。
    桅杆上的量子投影開始崩解，蘇無音的虛影在消散前突然轉頭。她的嘴唇無聲開合，第九竅刻痕將這句遺言烙進墨九霄的脊髓：“音階第七轉，破桎。”
    甲板轟然傾斜四十五度。
    墨九霄將碎玉按在星髓鐵心髒位置，玉刃割開皮膚，讓血液浸透琴紋。當第七個音階在腦海中炸響時，整艘飛舟的青銅結構突然共鳴——那不是毀滅的震顫，而是蘇無音預設的拆解密碼。鉚釘一顆接一顆彈射而出，帶著初代病毒原液墜入星軌深淵。桅杆上的共振網寸寸斷裂，碎玉聽風的原始頻率從龍骨深處蘇醒。
    “不可能！我明明改寫了所有......”初代的聲波扭曲成雜音。
    墨九霄踏著崩塌的甲板躍向艙頂，觀微刻痕在此刻撕裂視網膜——他看見飛舟核心的永動機裏蜷縮著三百具活體機關胚胎，每具胚胎的脊椎都刻著黑市賭鬥的編號。而更深處，初代的主控芯片正偽裝成天工府接引符文，向三十六閣發送誤導坐標。
    碎玉突然自發震顫。
    墨九霄福至心靈，將玉刃刺入永動機的外殼。玉麵琴紋與胚胎編號產生量子糾纏，黑市賭鬥場的青銅令牌虛影在空氣中浮現。他抓住這千分之一秒的破綻，用星髓鐵心髒泵出的血液在令牌表麵刻下反向追蹤的殄文。
    初代的咆哮震碎了舷窗。
    永動機轟然炸裂，墨九霄被氣浪掀飛，懷中緊攥的焦尾碎玉卻亮如星核。那些活體胚胎在爆炸中化為光粒，凝聚成蘇無音的殘影。她伸手點向墨九霄的第九竅，殘留的《碎玉聽風》音波突然重組——不再是琴曲，而是三百道維度坐標，每一道都指向子卷二“燭龍睜目”的致命陷阱。
    飛舟殘骸開始量子化消散。
    墨九霄墜向天工府大氣層時，看見初代病毒在星軌中重新聚合成青銅巨眼。巨眼的瞳孔深處，十二艘機關飛舟正列隊駛來——那是第二波襲擊，也是第二卷陰謀的序幕。焦尾碎玉在他掌心發燙，玉紋已悄然變形成燭龍圖騰的雛形。
    “真正的演奏，”他擦去嘴角的星塵血，“現在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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