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動機核心裂縫滲出的防腐液在地表凝結成黑色冰晶，墨九霄拖著半械化的左臂穿過荒原時，靴底碾碎的每片冰晶都在發出嬰啼般的尖嘯。天工府外圍的烽火台映紅半邊夜空，但那火光中躍動的不是預警狼煙，而是活體機關獸群撕咬防禦工事濺起的金屬碎焰。
    “哢嚓！”
    腳下岩層突然塌陷，墨九霄後仰避開從地縫中刺出的青銅獠牙。那是一隻地行械獸的顎骨，鋸齒狀邊緣還掛著半截天工府守衛的殘甲。他反手抽出脊椎處的星軌短刃，刀刃刺入械獸眼窩的瞬間，暗金色械血噴濺在蒙麵的布巾上——帶著初代實驗室特有的腐鏽味。
    地底傳來連綿不絕的咆哮，整片荒原如同沸騰的青銅熔爐。墨九霄躍上最近的烽火台殘骸，燭龍刺青的豎瞳在右眼睜開。三百丈外的地平線上，天工府的玄鐵城牆正在崩塌，數不清的械獸從裂縫中湧出。它們不是自然進化的產物——有的長著饕餮頭顱與蜈蚣軀幹，有的則是飛禽骨翼嫁接在熔岩龜甲上，每具畸變的身體都刻著初代實驗室的殄文編號。
    最令人窒息的，是獸群中央那具山嶽般的黑影。當它衝破地殼昂起頭顱時，墨九霄的機械義眼傳來灼燒般的劇痛——那東西有著燭龍刺青的豎瞳、饕餮巡狩的利齒，脊背上卻豎著十二根金人陣特有的青銅巨柱。柱體表麵纏繞的鎖鏈末端，拴著數百具正在融化的天工府弟子屍骸。
    “殄文鎖……”墨九霄的機械左手突然自主抽搐，掌心玄鳥徽記亮起血光。他想起永動機核心棺槨裏那些胚胎——眼前這頭械獸首領的脊椎處，正嵌著與棺槨銅管同源的青銅裝置。那東西像活物般搏動著，表麵浮動的殄文與皇陵密室牆上的禁製如出一轍。
    獸王突然轉頭，豎瞳鎖定墨九霄所在的方位。震耳欲聾的咆哮掀起氣浪，烽火台殘骸瞬間崩解。墨九霄在墜落中甩出機關鎖鏈纏住獸王背部的青銅柱，防腐液腐蝕鎖鏈的吱吱聲中，他嗅到風中飄來的血腥氣——不是人類，而是星髓鐵被熔解的味道。
    當他在獸王脊背站穩時，腳下的青銅柱突然升溫。暗紅色紋路在柱體表麵蔓延，墨九霄的玄鳥徽記與之產生共鳴，左臂械骨不受控製地插入紋路交匯處。劇痛席卷神經的刹那，他看見幻象——三百具金人傀儡正在地脈深處列陣，每具傀儡的驅動核心都嵌著獸王眼球狀的晶體。
    現實中的獸王開始瘋狂翻滾，墨九霄死死抓住沒入青銅柱的械骨。防腐液如暴雨般澆下，蝕穿他的肩甲露出暗金色械骨。在距離獸王頭顱二十丈處，他看見了那個東西：殄文鎖的中央嵌著顆拳頭大小的眼球狀晶體，表麵流轉的星軌正是皇陵地下三百丈的剖麵圖。
    “滋啦！”
    獸王的豎瞳突然射出暗紅光柱，墨九霄翻滾著避開。光柱掃過的地麵騰起青煙，岩石熔化成沸騰的青銅液。他右眼的燭龍刺青應激性張開鱗甲，視野穿透光焰看見晶體內部的構造——那不是單純的能量核心，而是某種活體機關的囚籠。無數細若發絲的神經索在晶體內部糾纏，末端連接著微縮版的金人傀儡。
    獸王背部的青銅柱突然暴長尖刺，墨九霄的左臂被釘穿在柱體表麵。械血順著殄文紋路注入青銅柱，整根巨柱突然亮起血色星軌。他聽見地底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那是十二金人陣被意外激活的征兆——自己的血，正在成為開啟某種上古機關的密鑰。
    劇痛讓刻骨竅的能量開始暴走，墨九霄的右臂鱗甲自主增生，化作青銅利刃斬斷尖刺。墜落的瞬間，他看見獸王脖頸處的鱗片縫隙——那裏藏著初代實驗室的烙印，編號正是“容器九號附屬品”。
    地麵突然塌陷成漩渦，墨九霄與無數青銅碎塊一同墜落。失重感持續了三息，後背便撞上某種濕冷的金屬表麵。燭龍刺青的微光中，他看清自己正躺在獸王胸腔內部的青銅骨架上——跳動的永動機副核旁，懸浮著三百顆正在孵化的械獸胚胎。
    “驗證通過。”
    冰冷的機械聲突然響起，墨九霄的玄鳥徽記亮如赤陽。副核表麵睜開九隻豎瞳，瞳孔深處浮現宮裝女子鍛造胚胎的記憶畫麵。這一次他看清了——女子腰間玉璧的玄鳥紋路在胚胎成型的瞬間，總會分裂出十二道金人陣特有的青銅光痕。
    機械聲的回響在獸王胸腔內形成重疊的聲浪。墨九霄的械骨與永動機副核共振，玄鳥徽記在左臂亮如烙鐵。那些懸浮的械獸胚胎突然調轉方向，表麵浮現出星軌刻痕——每道刻痕的起始點，都指向皇陵地底三百丈的某個坐標。
    “容器九號，執行清除程序。”
    副核的豎瞳同時收縮，墨九霄感到脊椎處的九竅圖騰開始逆向旋轉。他猛地拔出插在青銅骨架上的星軌短刃，刃鋒擦過副核表麵時濺起的火花，竟在空中凝成微縮的皇陵立體星圖。某個閃爍的紅點正在地脈深處搏動，正是獸王眼球晶體裏藏匿的坐標位置。
    獸王突然劇烈抽搐，墨九霄被甩向腔體頂部。下墜時他抓住連接胚胎的銅管，防腐液從裂開的管壁噴湧而出。暗金色械血與黑液混合的刹那，副核表麵睜開第十隻豎瞳——這隻瞳孔的虹膜紋路，是前朝玄鳥徽記與金人陣青銅紋的融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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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無月……”
    機械聲突然變調，墨九霄的機械義眼捕捉到副核深處轉瞬即逝的畫麵：宮裝女子站在十二金人環繞的祭壇上，手中捧著的正是獸王眼球晶體。她的袖口滑落，腕間赫然是墨九霄在永動機核心見過的殄文烙印。
    胚胎群突然集體爆裂，飛濺的青銅碎片在空中重組為鎖鏈陣。墨九霄的右臂鱗甲自主護住咽喉，鎖鏈擦過甲片發出的聲響，與皇陵密室裏的機關啟動聲完全相同。他旋身蹬在副核表麵，借力衝向最近的排氣管道，身後鎖鏈擊穿青銅骨架的轟鳴震得耳膜生疼。
    管道外傳來天工府守衛的慘叫聲。墨九霄撞碎鏽蝕的濾網，撲麵而來的血腥氣中混雜著星髓鐵熔解的焦臭。他掛在八十丈高的獸王脊背邊緣，看見整片戰場已化為青銅地獄——那些從地縫鑽出的械獸正在啃噬防禦工事的能量核心，每吞噬一處，背部的殄文鎖便增生出新的青銅巨柱。
    最駭人的是西北角的景象：三具融合了金人陣部件的飛行械獸，正將捕獲的天工府弟子投向獸王背部的青銅柱。當人體觸及柱體表麵的瞬間，血肉立刻汽化成猩紅霧氣，被柱體底端的漩渦吸收。墨九霄的燭龍豎瞳清晰看見，那些霧氣正沿著地脈流向皇陵方向。
    獸王突然人立而起，墨九霄險些被甩下高空。他摳住鱗片縫隙向上攀爬，左臂械骨突然自主變形——玄鳥徽記展開成鉤爪形態，深深刺入殄文鎖邊緣的縫隙。暗紅光芒從鎖具內部滲出，映出晶體表麵流轉的星軌坐標。墨九霄的機械義眼自動記錄這些數據，視網膜上卻突然浮現蘇無音調試傀儡的畫麵：她手中的刻刀，正在相同坐標位置雕刻金人陣的驅動紋。
    “滋啦！”
    殄文鎖突然釋放高壓電流，墨九霄的左臂鉤爪瞬間熔毀。墜落途中他拋出機關鎖鏈纏住獸王的青銅角，防腐液淋在後背蝕穿皮肉，露出下麵暗金色的械骨。獸王瘋狂擺頭試圖甩開他，這個動作卻讓晶體坐標的投影清晰投映在雲層上——正是皇陵地下藏著的十二金人陣核心位置。
    墨九霄在第四次劇烈晃動中攀上獸王顱頂。他的右臂鱗甲盡數炸裂，露出裏麵暗藏的三百枚星軌鏢。這些蘇無音留在九竅圖騰中的保命機關，此刻正與晶體坐標產生共鳴。當第一枚星軌鏢擊中殄文鎖時，整個獸王軀體突然僵直——那些流轉的坐標數據如實體化的鎖鏈，順著星軌鏢刺入的方向瘋狂回縮。
    地脈深處傳來十二道鍾鳴。
    墨九霄在獸王瀕死的咆哮中摳出晶體，指尖觸及表麵的刹那，皇陵方向的天空突然亮起十二道青銅光柱。那是金人陣被激活的征兆，而光柱交匯處浮現的虛影，赫然是記憶裏宮裝女子手持詔書的模樣。
    晶體在掌心碎裂，星軌坐標化作流光沒入九竅圖騰。獸王如山崩般傾倒時，墨九霄看見自己的倒影映在晶體殘片中——那暗金色的機械麵孔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與姬無月同源的玄鳥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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