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霄重重摔在冰冷的廢墟上，每一次喘息都扯得空蕩心口裏那些汙濁的時砂鐵屑般攪動，帶來持續不斷的遲滯鏽痛。右臂如同不屬於自己，從指尖到肩胛都被刺骨的冰寒和麻木包裹，骨羽護甲上殘留的灰敗光斑如同蠕動的蛆蟲，緩慢侵蝕著冰冷的金屬。
    他掙紮著抬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那灰敗渾天儀。剛才他拚死一抓帶來的破壞，正被洶湧的汙濁時砂瘋狂修複、加固。那片耳骨刻痕區域重新變得清晰銳利，甚至散發出更加陰冷的光澤。而周圍那些巨大的殘缺空白處，那些銅錢烙印散發出的冰冷渴望，如同實質的針芒，死死釘在他身上，更釘在他左手掌心那枚布滿裂痕、貫穿了“劫”字的因果銅錢上！
    渾天儀核心那點微弱的淡金光芒，此刻如同瀕死野獸最後的凶瞳，爆發出怨毒而狂暴的意念！整個虛影劇烈震顫，灰敗光芒如同沸騰的泥漿翻滾！
    “吼——！”
    那直接作用於神魂的咆哮再次炸響，比之前更加暴戾！伴隨咆哮，渾天儀表麵所有清晰的刻紋——包括那片耳骨螺紋區域——同時爆發出刺目的灰光！
    這一次，不再是傾瀉混亂的洪流。
    嗡！嗡！嗡！
    三道凝練如實質、完全由汙濁時砂構成的灰敗光束，如同三條從九幽探出的毒龍，猛地從渾天儀表麵激射而出！並非射向墨九霄，也並非射向時砂通道，而是射向這片戰場廢墟中三個截然不同的方向！
    第一道光束，射向墨九霄身後不遠處，那堆他剛剛倚靠過的、尚未被完全腐朽侵蝕的巨大機關獸殘骸！
    第二道光束，射向更遠處，一堆被灰敗時空漣漪掃過、表麵覆蓋著厚厚塵埃、早已看不出原本形態的破碎傀儡堆！
    第三道光束，則射向了戰場邊緣，一塊半埋在焦土裏、形狀相對規整的暗沉金屬板——那似乎是某艘大型機關飛舟崩解後殘留的艙壁！
    光束的速度快得超越視線捕捉！
    噗！噗！噗！
    三聲沉悶的穿透聲幾乎同時響起！
    那巨大的機關獸殘骸被光束擊中處，厚重的金屬裝甲如同朽木般無聲洞穿，露出內裏早已冷卻、遍布裂痕的核心動力熔爐。光束並未摧毀熔爐，而是如同活物般鑽了進去！
    那堆覆蓋厚塵的破碎傀儡堆，光束沒入的瞬間，表麵的塵埃轟然炸開，露出下方無數斷裂的肢體和扭曲的金屬關節。光束精準地刺入其中一具相對“完整”的傀儡胸腔核心！
    那塊半埋的金屬艙壁，被光束擊中後，表麵瞬間浮現出無數細密的灰敗紋路，紋路中心向內塌陷，形成一個幽深的孔洞！
    緊接著，異變陡生！
    被光束擊中的三處目標，內部同時爆發出強烈的灰敗光芒！那光芒並非擴散，而是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吸扯之力！
    呼——！
    戰場廢墟上，那些彌漫的、混雜著鐵鏽和腐朽氣息的灰敗時空之力殘餘，如同受到無形巨力的牽引，瘋狂地向這三處被擊中的目標匯聚而去！如同三條巨大的、由汙濁能量構成的灰暗河流，奔騰著注入其中！
    隨著海量汙濁能量的注入，那三處目標開始發生恐怖的畸變！
    機關獸殘骸內部的核心熔爐，發出不堪重負的金屬扭曲聲！爐壁在灰敗光芒中如同活物般蠕動、膨脹！覆蓋其上的裝甲被強行撕裂、頂開！一個由扭曲金屬、汙濁能量和殘留熔爐結構強行糅合而成的、高達數丈的龐然巨物，掙紮著從殘骸內部“站”了起來！它沒有明確的頭顱，隻在軀幹上方裂開一道縫隙，裏麵閃爍著兩點狂暴混亂的灰敗光芒，如同眼睛。巨大的金屬手臂末端，是扭曲變形的巨錘和利爪！
    那堆破碎傀儡堆中，被光束擊中的那具傀儡核心爆發出刺目灰光！周圍散落的無數傀儡碎片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瘋狂地向它聚攏、拚接！斷裂的肢體強行接駁，扭曲的關節反向扭轉！眨眼間，一個由無數不同傀儡部件強行拚湊縫合而成的、形態詭異扭曲的“人形”怪物成型！它身上布滿了屬於不同傀儡的關節、齒輪和斷裂的武器，動作間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唯一統一的，是胸腔核心那團劇烈搏動的灰敗光團！
    那塊被擊穿的金屬艙壁，在吸收了大量汙濁能量後，如同融化的蠟般劇烈變形、拉伸！它不再是一塊板，而是迅速延展、塑形，化作一個表麵布滿扭曲鉚釘和管道、肢體如同鋒利金屬薄片拚接而成的纖細“人形”！它的移動無聲無息，如同鬼魅，雙臂末端延伸出閃爍著灰敗寒芒的薄刃！
    三個由戰場殘骸和汙濁時砂能量強行催生、畸變而成的怪物，幾乎在同一時刻完成！它們散發著同源的、混亂而暴戾的氣息，空洞或狂暴的“目光”，齊刷刷地鎖定了摔在地上的墨九霄！更準確地說，是鎖定了他左手掌心那枚碎裂的因果銅錢！
    “嗬……嗬……” 那金屬巨物發出沉悶如風箱的嘶吼，邁開沉重的步伐，震得地麵隆隆作響，率先向墨九霄碾壓而來！它每一步落下，焦黑的地麵都留下一個覆蓋著灰敗鏽跡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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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哢噠…哢噠…” 縫合傀儡怪物的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以僵硬卻迅捷的姿態，從側翼包抄，無數斷裂的武器從它身體各處彈出，閃爍著不祥的灰光！
    那金屬薄片人形則如同融入陰影的毒蛇，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原地，隻在空氣中留下一道細微的、帶著鏽蝕氣息的波動！
    殺機，從三個方向，瞬間封死了墨九霄所有退路！
    墨九霄瞳孔縮成了針尖！體內的劇痛和空虛感被強烈的死亡威脅瞬間壓下！他猛地一咬舌尖，劇痛帶來一絲清明，左手死死攥緊那枚碎裂的銅錢，僅存的右臂左臂依舊麻木）狠狠一拍地麵！
    砰！
    他借力向側麵翻滾！幾乎就在他離開原地的瞬間，金屬巨物那扭曲的巨錘狠狠砸落！
    轟隆！
    地麵被砸出一個巨大的深坑，蛛網般的裂痕瞬間蔓延！狂暴的衝擊波裹挾著灰敗的鏽蝕氣息，狠狠撞在墨九霄翻滾的後背上！
    “噗！” 劇痛混合著內髒的震蕩，又是一口汙血噴出！他翻滾的速度被強行阻滯！
    就在這身形遲滯的刹那，側翼的縫合傀儡怪物到了！它身體各處彈出的斷裂刀槍劍戟，如同一個活動的金屬刺蝟，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狠狠刺向墨九霄的腰肋和後背！角度刁鑽狠毒！
    避無可避！
    墨九霄眼中厲色一閃，強行擰轉身體，將裹著骨羽護心甲的後背迎向那一片刺來的鋒芒！同時，他緊攥碎裂銅錢的左手，不顧一切地按向自己空蕩的心口！
    “嗡——！”
    碎裂的銅錢與空蕩心竅內沉澱的汙濁時砂瞬間產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一股狂暴混亂、帶著破滅氣息的衝擊力猛地從心口爆發出來！
    轟！
    這股混亂的衝擊力狠狠撞在刺來的傀儡武器上！同時也狠狠撞在墨九霄自己的後背上！
    哢嚓！噗嗤！
    數根刺來的傀儡武器被這股混亂力量強行撞斷、崩飛！但仍有幾把鋒利的斷刃，狠狠刺穿了骨羽護心甲相對薄弱的連接處，深深紮入了墨九霄的肩胛和肋下！冰冷的金屬帶著灰敗的鏽蝕感，瞬間侵入血肉！
    “呃啊！” 墨九霄發出一聲悶哼，身體被這股對衝的力量狠狠撞飛出去！斷刃還留在體內，鮮血順著傷口湧出，顏色竟是更加深沉的暗褐！
    他重重摔在十幾丈外，翻滾了幾圈才勉強停下。後背和肋下的劇痛如同火燒，斷刃的鏽蝕感與心竅內汙濁時砂的遲滯感內外夾擊，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失去意識。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卻牽動了傷口，動作猛地一滯。
    就在這時，一股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上他的後頸！
    是那個金屬薄片人形！它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墨九霄身後，無聲無息！閃爍著灰敗寒芒的薄刃手臂，如同死神的鐮刀，帶著撕裂空間的銳嘯，狠狠斬向他的脖頸！速度快到極致！
    冰冷的殺意刺得後頸汗毛倒豎！墨九霄甚至能聽到那薄刃撕裂空氣的銳嘯！身體被劇痛和鏽蝕遲滯感牢牢釘在原地，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
    墨九霄眼中最後一絲光芒驟然熄滅，化為一片死寂的決絕。他沒有試圖躲避，反而將全身殘存的最後力量，連同左手緊攥的碎裂銅錢，不顧一切地按向自己空蕩的心口！不是防禦，而是引爆！引爆那沉澱在心竅內的汙濁時砂和銅錢最後的破滅之力！哪怕同歸於盡！
    就在他即將催動這玉石俱焚一擊的刹那——
    異變陡生！
    嗡——！
    一股截然不同的、帶著悠遠回響的共鳴，猛地從墨九霄體內最深處爆發出來！不是源於心竅的汙濁時砂，也不是源於碎裂的銅錢，而是源自……血脈！
    這共鳴並非攻擊，更像是一種沉睡的本源被極致的死亡威脅強行喚醒！
    與此同時！
    那斬向他脖頸的灰敗薄刃，在距離皮肉不足三寸之處，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布滿尖刺的鐵壁！
    錚——！
    刺耳的金鐵交擊聲爆響！火星四濺！
    金屬薄片人形那由純粹鋒利薄刃構成的手臂，竟被一股無形巨力狠狠彈開，甚至扭曲變形！它那模糊的麵孔位置似乎閃過一絲極致的錯愕與……驚懼！整個身體被反震之力狠狠掀飛出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
    墨九霄愣住了。引爆的動作被體內那股突如其來的血脈共鳴硬生生打斷。發生了什麽？
    沒等他反應過來，更詭異的變化席卷了整個戰場！
    呼——！
    戰場上彌漫的、被渾天儀催生的汙濁時砂能量，仿佛受到了某種至高無上的召喚，猛地改變了流向！不再匯聚向那三個畸變的怪物，也不再侵蝕時砂通道，而是如同百川歸海，瘋狂地向著墨九霄……以及那被彈飛的金屬薄片人形湧去！
    不！不止是能量！
    戰場上散落的、尚未被完全腐朽的金屬碎片、斷裂的傀儡零件、甚至一些凍結在血痂中的細小骨屑……所有蘊含物質本源的東西，都被這股無形的力量強行撕扯、剝離，化作一道道渾濁的、閃爍著黯淡光澤的淡金細流，同樣瘋狂地湧向墨九霄和那金屬薄片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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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吼？！” 那龐大的金屬巨物發出驚疑不定的咆哮，它正衝向墨九霄的腳步被強行阻滯，龐大的身軀在無形的能量洪流中搖搖欲墜！
    “哢噠！哢噠！” 縫合傀儡怪物試圖攻擊，但湧向它目標的汙濁能量流如同狂暴的泥石流，將它狠狠推開，無數強行拚湊的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墨九霄感覺自己像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無數汙濁的時砂和物質本源構成的渾濁細流，無視了他的意誌，瘋狂地湧入他的身體！不是侵蝕，而是……一種粗暴的填充與重塑！
    這些渾濁細流並沒有融入他的血肉，而是在他身體周圍、皮膚之下、甚至深入血脈經絡之中，飛快地凝聚、構築！
    嗤啦！嗤啦！
    一條條由汙濁時砂混合著金屬碎屑、骨粉構成的、閃爍著黯淡光澤的灰敗“鎖鏈”，如同擁有生命的毒蛇，從墨九霄的四肢百骸、從每一個毛孔之中，瘋狂地生長、蔓延出來！鎖鏈冰冷刺骨，帶著絕對的禁錮與遲滯氣息，纏繞著他的臂膀、腰腹、雙腿！鎖鏈的另一端，則深深地紮入他腳下的焦土，仿佛將他與這片死寂的戰場強行錨定！
    “呃啊——！” 墨九霄發出痛苦的嘶吼，這由內而外強行“生長”鎖鏈的過程，比之前的侵蝕更加痛苦！他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強行塞入鐵籠的囚徒！
    而同樣的景象，也發生在那被彈飛的金屬薄片人形身上！
    無數汙濁的時砂細流和物質本源同樣瘋狂地湧入它的軀體！它那由薄刃構成的身體在渾濁能量的填充下劇烈扭曲、膨脹！更多的金屬薄片從周圍廢墟被強行吸扯而來，強行拚接到它身上！同時，一條條與墨九霄身上一模一樣的、由時砂和物質殘骸構成的灰敗鎖鏈，也從它扭曲的軀幹中瘋狂生長出來！鎖鏈的另一端，同樣深深紮入大地！
    兩條由汙濁時砂和戰場殘骸強行催生、形態卻截然不同的“個體”，被無數灰敗的鎖鏈纏繞、禁錮，如同兩個被釘在祭壇上的囚徒！
    這還沒完！
    嗡——！
    當兩人身上的鎖鏈生長到極致時，一股更加龐大、更加詭異的力量降臨了！
    以墨九霄和那金屬薄片人形為中心，那些深深紮入大地的無數鎖鏈末端，猛地爆發出強烈的灰敗光芒！光芒並非向上，而是如同巨大的根係，在焦黑的土地深處瘋狂蔓延、交織！
    緊接著，大地如同鼓麵般劇烈震顫！
    無數條更加粗壯、閃爍著同樣黯淡光澤的灰敗鎖鏈，如同破土而出的巨蟒，從兩人之間、周圍的大地深處，轟然鑽出！這些新生的鎖鏈並非連接兩人，而是如同巨大的經線和緯線，在空中縱橫交錯，瘋狂地編織！
    鎖鏈與鎖鏈碰撞、纏繞、融合！
    一張巨大無比、覆蓋了小半個戰場的、由無數汙濁時砂鎖鏈構成的灰暗巨網，在短短幾個呼吸間，於墨九霄和那金屬薄片人形頭頂上空，悍然成型！
    巨網籠罩之下，光線瞬間黯淡，空氣粘稠如同膠水。一股沉重到令人絕望的、仿佛命運本身枷鎖的氣息，彌漫開來，死死壓在每一個被困網中的存在心頭！
    墨九霄和那金屬薄片人形，如同這張命運巨網上兩個最重要的、被強行鎖定的節點！他們身上生長出的鎖鏈，正是這張巨網的“錨點”！
    那金屬巨物和縫合傀儡怪物，在這張巨網成型的瞬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量，龐大的身軀轟然垮塌，重新化為冰冷的殘骸，再無半點聲息。連那灰敗渾天儀傾瀉的混亂力量，都被這張巨網強行壓製、吸收！
    墨九霄被身上的鎖鏈勒得幾乎窒息，他艱難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頭頂這張由灰敗鎖鏈構成的、散發著宿命氣息的巨網。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
    在那張巨大鎖鏈網的無數個結點上——那些鎖鏈縱橫交錯、纏繞最緊密的地方——並非空無一物。
    每一個結點中心，都鑲嵌著一小塊東西。
    那東西極其微小，顏色灰白，形狀不規則，邊緣帶著細微的磨損痕跡。
    墨九霄的瞳孔，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瞬間，驟然收縮到了極致！一股比鎖鏈加身更冰冷徹骨的寒意，瞬間凍結了他的血液！
    那些鑲嵌在巨網每一個結點上的……赫然是耳骨的碎屑！
    不是普通的骨頭！那灰白的色澤，那細微的磨損弧度，甚至碎屑邊緣殘留的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鎖鏈氣息掩蓋的、屬於蘇無音的獨特韻律……都與他記憶中，蘇無音為護他道途、一次次剜耳毀身時崩落的碎骨，完全一致！
    無數次的剜耳，無數次的犧牲……她的耳骨碎屑，竟然被某種力量收集、禁錮，成為了這張詭異命軌巨網上，釘死每一個結點的……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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