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8章 因果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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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巨爪的獨目如同冰冷的日輪,懸於破碎的塵世之上。其凝視所及之處,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大塊大塊地剝落、塌陷,露出其後旋轉著混沌星璿的虛空底色。在這絕對秩序的崩塌與絕對混亂的侵蝕之間,一種詭譎的平衡被強行締結——無數棱角尖銳、色澤幽暗的晶體,正從空間的斷口處瘋狂滋生。
這便是悖論之晶。它們無視常理,既非固態亦非液態,更像是凝固的“錯誤”本身。每一塊晶體都折射著支離破碎的現實光影,將殘存的山河、扭曲的銅樹、沸騰的石脂,乃至蘇無音足下搖曳的源質之花,都切割、複製、拚貼成荒誕絕倫的圖景。
墨九霄緊握刑天斧,斧柄傳來刺骨的寒意與青銅穢氣侵蝕心脈的隱痛。他揮斧斬向一塊迎麵撞來的巨大晶體,赤煞罡風與那幽暗棱麵接觸的刹那,竟未發出絲毫金鐵之鳴。斧刃仿佛劈入了粘稠的時光泥沼,滯澀無比,而晶體表麵隻泛起一圈圈無聲的漣漪。更駭人的是,那漣漪中心,竟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身影——麵目因劇痛而扭曲,傀儡心裂痕處青銅穢氣如活蛇般蠕動,刑天斧上銅綠蔓延,戰魂哀鳴。
“鏡劫!”他心頭警兆狂鳴,急欲抽身,晶體卻驟然爆發出妖異的吸力,將他連同斧影死死“粘”在了那幽暗的鏡麵之上!
鏡中之景陡然劇變。
不再是此刻狼狽的倒影。那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由蠕動青銅血肉構築的腔體內部,粘稠的琥珀色營養液中,浸泡著一具“軀體”。
那軀體的頭顱,分明是墨九霄。雙眼圓睜,瞳孔卻非人般擴散,蒙著一層渾濁的青銅翳膜,倒映著腔壁上無數閃爍的蟲形符文。自脖頸以下,觸目驚心。屬於人類的皮膚與肌肉被徹底剝離,取而代之的是覆蓋著冰冷青銅甲殼的機械結構。虯結的青銅管道取代了血脈,深深刺入胸腔,連接著那顆仍在搏動、卻已被改造成布滿蟲蛀蝕孔與金屬嵌件的傀儡心。雙臂是兩支巨大的、布滿倒刺與噴射口的青銅螯鉗,脊椎延伸出的不再是脊骨,而是一根節節相扣、末端閃爍著猩紅能量尖刺的蠍尾。雙腿則完全融入腔體底部,化作無數根深紮於血肉基座、汲取養分的青銅根須。
他成了蟲巢的一部分。一個保留著意識,卻淪為活體兵器的“墨九霄”。
鏡中那雙蒙翳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時空的阻隔,與此刻被吸附在晶體前的墨九霄對上了視線。絕望,無邊的絕望,混合著被褻瀆的滔天憤怒,從那非人的眼眸中洶湧而出,狠狠撞入墨九霄的神魂!那不是幻象,那是被蟲族意誌強行灌注的、屬於“未來自己”的真實情感!傀儡心驟然傳來被萬蟲噬咬般的劇痛,仿佛那改造已提前降臨。
“呃啊——!”一聲野獸般的低吼從墨九霄喉中擠出,刑天斧煞氣轟然爆發,赤紅光芒強行掙開晶體的吸附。他踉蹌後退,冷汗浸透重衫,心有餘悸地盯著那塊仍在幽幽閃爍的晶體,鏡中那具被改造的軀體影像緩緩淡去,留下烙印般刻骨的恐懼。
就在這時,一直靜立花海中央的蘇無音虛影,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她指尖微動,一縷極其黯淡的星塵飄向那塊映照了恐怖未來的晶體。星塵觸及鏡麵的刹那,並未引發波瀾,卻像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在影像徹底消散前,清晰地映照出改造艙內壁上,一個被粘稠生物液覆蓋的蝕刻標記。
那標記並非文字,而是一組由扭曲蟲形與幾何線條構成的複雜編碼。墨九霄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盯著那組編碼。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這編碼…他見過!
在第六卷無間獄心魔試煉的盡頭,在那塊刻著“第七竅·心劫”的石碑底部纏繞的血色衣帶內側!更在第七卷星隕海深處,從那漂浮著歸墟之瞳的墳場殘骸裏,一塊刻滿警告的青銅殘片上!當時,他隻覺那編碼陰森詭秘,與星墟圖空白處某種難以理解的蝕刻隱隱呼應,卻不明其意。
星墟圖…陷阱代碼!
一個冰冷徹骨的認知瞬間貫穿墨九霄的腦海星墟圖指向的根本不是什麽寶藏或歸墟之瞳本源,那標注著“母巢坐標”的血色光點,那星圖空白處看似無序的蝕刻…所有的一切,都是這組蟲族陷阱代碼的偽裝!它像一個精心布置的誘餌,引誘持有者,或者說,引誘著被星墟圖選中的“獵物”——他自己,一步步踏入這早已預設好的屠宰場!歸墟之瞳的暴走,時空管理局的降臨,乃至此刻這蟲族母巢的顯形,恐怕都在這個巨大陷阱的算計之中!
“陷阱…星墟圖本身就是個陷阱!”墨九霄的聲音幹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刑天斧仿佛感應到主人的心緒,發出低沉的嗡鳴,斧身上被青銅黏液侵蝕的裂痕似乎又擴大了一分。
蘇無音的虛影緩緩轉向他,那雙由星塵凝聚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清晰的悲憫與凝重。她沒有言語,隻是足下那片純淨的源質花海,光芒似乎又黯淡了幾分。淨化蟲族黏液消耗的不僅是力量,似乎還有對抗這鋪天蓋地宿命陷阱的某種本源。
然而,那窺視未來的悖論晶體並未因映照結束而消失。相反,吸收了蘇無音試探的星塵,又經曆了墨九霄劇烈的情感衝擊,這塊巨大的晶體表麵,那幽暗的棱麵突然開始不自然地蠕動、增殖!如同滴入水麵的墨汁迅速暈染,更多的、稍小一些的悖論晶體,正以它為母體,瘋狂地從周圍崩壞的空間裂隙中“生長”出來!
每一塊新生的晶體,都幽幽地閃爍著,鏡麵深處光影流轉,似乎都在醞釀著映照不同的、卻同樣令人絕望的“未來”碎片。它們無聲地懸浮著,如同無數隻冰冷的眼睛,從四麵八方,將墨九霄與那純白的花海,徹底包圍。
天穹巨爪的獨目,依舊冰冷地注視著這一切。那目光中,似乎多了一絲…嘲弄。仿佛在欣賞獵物在知曉命運後徒勞的掙紮。蟲巢的狩獵,早已開始,而他們,正一步步走向那鏡中既定的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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