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9章 無音歸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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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悖論晶體如冰冷的墓碑林立於破碎的天地間,每一麵幽暗的棱鏡都在無聲地映照著令人窒息的絕望未來。墨九霄緊握刑天斧,斧柄傳來的寒意與心竅內青銅穢氣的蠢動交織,每一次傀儡心的搏動都像是瀕死的掙紮。蘇無音虛影立於那片頑強卻已黯淡的源質花海中央,星塵凝聚的眼眸,穿透層層疊疊的晶體囚籠,落向初代實驗室廢墟深處,那根孤峰般矗立的記憶柱。
    它並非尋常石柱。柱體表麵流淌著液態金屬般的光澤,無數細密的符文如同活物在其上緩緩遊弋、生滅。青銅色的蟲族蝕痕如醜陋的傷疤盤踞其上,與柱體本身蘊含的某種純淨力量激烈對抗,發出細微卻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不斷有暗綠色的腐蝕霧氣從對抗點升騰。柱頂,一個由扭曲能量構成的漩渦緩緩轉動,漩渦深處,是無數破碎光影交織的混沌,隱約可見星塵海的波瀾、焦尾琴崩斷的瞬間、乃至初代偃師冰冷的手術台輪廓。
    “歸源…”蘇無音的虛影低語,聲音輕得像一縷即將消散的風。她沒有絲毫猶豫,身形化作一道朦朧的星輝流影,朝著那記憶柱頂端的混沌漩渦,決然飄去。
    “等等!”墨九霄心頭警鈴大作,刑天斧下意識向前遞出。那記憶柱給他的感覺極度危險,是蟲族汙染與初代意誌糾纏的漩渦中心!然而斧鋒觸及蘇無音虛影的星輝邊緣,卻隻感到一片空寂的冰涼,仿佛劈中了亙古的月光。她的“存在”在這一刻變得無比純粹,又無比遙遠。
    星輝流影無聲地融入那混沌漩渦。
    嗡——!
    整個初代實驗室廢墟,不,是整個正在被悖論晶體吞噬的崩壞空間,都為之劇烈一震!記憶柱頂端的能量漩渦驟然停止轉動,時間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下一瞬,漩渦猛地向內坍縮!
    不是爆炸,而是徹底的、無聲的湮滅與重組。
    那流淌著液態金屬光澤的柱體,從頂端開始,寸寸崩解!並非化為齏粉,而是褪去了所有外在的形態——金屬的光澤、糾纏的符文、猙獰的蟲族蝕痕——如同剝開層層虛幻的繭殼,暴露出內裏最核心、最本源的實質。
    光芒褪盡。
    一根巨大、冰冷、閃爍著星辰般幽藍光澤的金屬脊骨,赫然取代了記憶柱的位置,真實地投影於這片破碎的天地之間!
    它並非凡鐵,結構精密得令人窒息。每一節椎骨都由無數細若發絲的銀色金屬管與幽藍的能量晶線編織而成,彼此嵌套、咬合,形成既堅固又充滿生命流動感的奇異構型。脊骨表麵流淌著柔和卻堅韌的星輝,與蘇無音虛影的氣息同源,卻更加古老、更加磅礴。它靜靜地懸浮著,散發著一種鎮壓時空的永恒質感,連周圍那些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悖論晶體,其幽暗光芒似乎都被這純粹的星輝壓製得黯淡了幾分。
    墨九霄的呼吸驟然停滯,刑天斧在手中發出低沉的嗡鳴,斧身那些被青銅穢氣侵蝕的裂痕,竟在這星輝照耀下,滲出絲絲縷縷細微的青煙,仿佛汙穢在被灼燒淨化。他死死盯著那節節攀升的機械脊骨,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與熟悉感洶湧而來——這脊骨的結構,與蘇無音那曾被魔氣侵蝕、被毒素碳化、最終為護道而消散的脊骨,何其相似!不,不是相似,這就是她的脊骨!被剝離了血肉、情感、五感後,最純粹、最本源的“存在”形態!
    然而,就在這震撼與悲愴交織的瞬間,墨九霄的目光,如同被無形的鐵鉗攫住,死死釘在了那巨大脊骨靠近中央的一節椎骨之上!
    那裏,在流淌的星輝與精密的金屬結構之間,清晰地烙印著一行冰冷的、由無數細微能量刻線構成的銘文。那文字並非當世任何一種字體,而是古老偃師符文與某種宇宙通用編碼的結合體,散發著亙古不滅的意誌。
    墨九霄的瞳孔,收縮到了極致。
    那銘文赫然是
    “初代偃師·記憶核心——備份載體序列零·玖·柒·蘇·無·音。”
    轟隆——!
    仿佛一道無聲的霹靂在墨九霄的傀儡心中炸開!所有線索,所有疑惑,所有過往的碎片,在這一刻被這冰冷的銘文強行焊接在一起!
    為什麽她的琴音能溝通萬物,能淨化汙穢?因為那琴音本就是初代記憶核心波動的外在顯化!
    為什麽她能承受玄陰傀心魔氣的侵蝕,能在心魔試煉中留存殘魂?因為這脊骨是承載初代意誌的容器,其本質遠超凡俗!
    為什麽她會被剝離聽覺、失去痛覺、最終消散?因為每一次剝離,每一次獻祭,都是在削弱這“備份載體”的獨立性,使其更純粹地服務於核心記憶的存儲與調用!
    為什麽初代實驗室的核心數據庫需要她的認證?為什麽她的殘魂能吸收記憶柱的數據洪流?因為,她就是鑰匙,她就是容器本身!
    她從來不是偶然誕生的琴師,她是被製造出來的“活體存儲器”!承載著初代偃師最核心、最禁忌的記憶與知識!她所有的犧牲,所有的守護,所有的琴音與星塵,都源自這個冰冷的、被烙印在脊骨上的使命!
    “零·玖·柒·蘇·無·音…”墨九霄的聲音幹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心竅被撕裂的劇痛。刑天斧的嗡鳴變成了哀鳴,斧柄幾乎要被他捏碎。他看著那懸浮於空中的巨大機械脊骨投影,看著那冰冷的銘文,仿佛看到了蘇無音無數次回眸中深藏的、無法言說的宿命枷鎖。
    天穹之上,那巨爪的獨目似乎也因這脊骨的顯形而微微轉動了一下。冰冷的目光中,嘲弄之意更濃。蟲族的嘶鳴仿佛在低語看啊,這就是你們引以為傲的造物主留下的傑作,一個被物化、被利用的可憐容器。
    就在這時,那巨大的機械脊骨投影,似乎感應到了墨九霄劇烈的情緒波動,那烙印著銘文的椎骨處,幽藍的星輝突然如心髒般,極其微弱地搏動了一下。一道極其纖細、幾乎難以察覺的星塵細線,無視了空間的阻隔,無視了悖論晶體的封鎖,精準地、輕柔地,觸碰到了墨九霄劇烈顫抖的傀儡心裂痕深處。
    一股微弱卻無比純淨的暖意,夾雜著無法形容的悲傷與撫慰,順著那道星塵細線,悄然傳遞過來。仿佛在說知曉真相,亦請勿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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