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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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言】
“當...冰牆...泣血,當...黑潮…吞沒...群星,當...亡者…再次...睜開...雙眼——
南方...的火...將熄滅,長夜——再無黎明。”
......
我叫李當歸,是個普通的藥鋪少年。
我生活在一個——充滿「神」的世界。
多年以後,我作為「眾神領袖」再次聽到這句話。
不再是從大祭司的嘴裏說出,而是真切的發生在了我的眼前。
......
這片大陸,從不缺少傳說。
極北,深處。
永凍冰川之下,沉睡著被上古先民封印的——「詛咒」。
北境部落,世代流傳著一則預言:
「當鬼怪再次爬過冰牆,南方將迎來永夜......」
預言,往往都會應驗......
「它們從不說謊。」
......
【空椅子】
大陸的最南方——
這裏是「世界的盡頭」
天地已不再分明。
混沌的雲霧翻湧。
丟失了日月星辰。
時間在此停滯。
霧氣深處,一座青銅神殿若隱若現。
神殿內部空曠而寂靜。
中央,擺放著一張古老的石桌;
周圍,環繞著十把椅子。
其中,九把椅子上都有人。
唯獨正中間的一把,空無一人。
在座九人,或坐或趴。
有男有女,神色各異,姿態不一。
有黑袍覆體者,隱於暗處,輕叩扶手;有舉止粗鄙者,搔首挖耳,旁若無人;
有仙風道骨者,閉目凝神,黑發垂肩;有國色天香者,淡掃峨眉,儀態端莊......
......
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席間一位慵懶斜倚的女子——
她通體僅著一層半透的輕紗。
那紗衣像是剛從水中撈起,濕淋淋地緊貼在肌膚上,勾勒出誇張的曲線。
雪白的肌膚泛著光澤,隨著呼吸,飽滿的胸脯在濕紗下若隱若現地起伏。
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著垂落的青絲,發梢還滴著水珠,順著鎖骨滑入幽深的溝壑。
最是那雙眼,眼波流轉間似有桃花紛落。
顧盼生姿的嫵媚模樣,與周圍古老的環境格格不入。
即便周遭坐著的幾個人一個比一個形貌怪異,但她這般妖冶的姿態,仍顯得尤為紮眼。
她就坐在那把空椅子旁邊。
白皙的雙腿交疊著,赤裸的玉足輕輕點在空椅子上,像在觸碰某個看不見的人。
周圍幾人隻是偶爾向空椅投去一瞥。
唯有她——指尖抵著微揚的下巴,眼波如水般流淌在那虛無的座位上。
仿佛真有個人坐在那裏,正與她進行著無人能見的纏綿對視。
場景很是詭異。
......
"「智慧」,去了何處?"
終於,一道清冷女聲驀然響起。
音色空靈縹緲,似從九霄雲外傳來,卻又字字清晰地叩在每個人耳畔,聲線辨不出源自九人中哪位。
場中陷入短暫的死寂,隨後被男子戲謔的嗓音打破。
那聲調輕佻跳躍,宛若頑猴在枝椏間騰挪:
"這廝獨自下去耍樂,竟不喚我同往,當真不講義氣!"
"嚓嚓"的頭皮抓撓聲伴著沙啞話音響起:
"嘖,這兒不是有位‘多眼’的麽?何不問詢於他?"
黑暗深處,中性嗓音傳來,簡短冷峻:
"不知。"
忽有嬌笑聲蕩漾開來,聲音酥媚入骨,帶著令人血脈賁張的喘息:
"嗯~奴家...也等不及了~"
最初的女聲再度響起,字字如冰:
"那便——各安天命。"
語畢,九道身影中倏忽消失其一。
不過三次呼吸間,十張座椅已盡數空置。
......
【百草堂】
寒風卷著落葉,掃過白虎城的街道。
李朱砂將素麻披風又攏緊幾分,懷中藥包散發著苦澀清香。
往日喧囂的街市此刻行人寥落,偶有匆匆過客也都縮頸疾行,靴底踏過落葉發出細碎脆響。
"閃避!"
突然馬蹄聲碎,一隊玄甲騎兵縱馬馳過,揚起塵土一片。
李朱砂側身避讓,卻不小心撞上了城牆邊新貼的告示。
她皺眉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塵,無意間瞥見了告示內容,頓時如遭雷擊。
「今極北之地;
俱盧、般度,兩族聯合,即將南下。
奉城主之手令,凡城中:十六至四十歲男子,皆需應征入伍,保家衛國。
以下名單者,三日內至城北校場報到...」
她的目光順著名單往下滑,突然在中間位置看到了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名字——"百草堂,李當歸"。
"當歸...當歸..."李朱砂喃喃自語。
手中藥包"啪"地掉在地上,紙包散開,曬幹的草藥撒了一地。
她卻顧不得撿,提起裙擺就往家的方向狂奔。
"百草堂"位於白虎城西城,一家老字號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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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臉不大,卻收拾得幹淨利落。
門楣上掛的是祖傳的烏木匾額。
兩側對聯寫的是——「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
百草堂內。
“姐,你聽說了嗎?”李當歸一邊整理藥櫃,一邊興奮地對大姐說道,“前幾天晚上城裏有人看見九道赤星從天上劃過,最後分別墜落到遠方,可壯觀了!”
李靈芝頭也不抬地回道:“城裏那些人整天就知道傳些沒影的事,你別老聽他們瞎說。”
“可這次好像是真的!”李當歸認真地說。
“行啊,那你倒說說,這九道流星墜落會怎麽樣啊?”李靈芝漫不經心地問。
“大姐。”
“嗯?”
“你聽說過那個故事嗎?——傳說在上古時期......”
......
傳說在上古時期。
鴻蒙初開。
執掌光陰的古神——「羲和」,膝下有十位金烏公子。
這些渾身流淌著熔金的神鳥長大後飛向了世界的最南邊——天地混沌不分的地方。
他們棲息到一棵貫通虛空的扶桑神木上。
遵照父命,十日一輪回。
每日僅有一位化作驕陽,其餘九位便在神樹枝頭小憩。
然而。
十日輪回,終有盡時。
那一日,十位金烏公子不想再繼續忍受輪回之苦。
他們同時振翅,飛向了「天」!
霎時間赤地千裏。
羲和震怒,請來另一位古神——「羿」,賜予他一張神弓和十支神箭,令他將十子全部射殺。
羿卻隻射落九子,留下一子繼續普照大地。
......
"那天,九子像九道赤星一樣墜落大地,代表著「新世界」的開啟!"
李當歸手舞足蹈地比劃著。
李靈芝看著弟弟興奮的樣子,無奈地搖頭:"又是街邊那個老爺爺給你講的故事吧?"
她放下手中的藥草,正色道:"當歸,有這閑工夫不如去後山幫我多采些藥材回來,真是的。"
李當歸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
但他心裏仍忍不住遐想:
這次九道赤星再次墜落,它們也曾擁有第十位同伴嗎?
少年的心思總是天馬行空,不切實際。
......
李朱砂衝進藥鋪時,李靈芝正在櫃台後研磨藥材。
李當歸則在整理藥櫃,同時翻看著一本藥書。
他發現一個有趣的知識——“當歸”這味藥草,在北境,居然被叫做“離塵草”。
聽到急促的腳步聲,兩人同時抬頭。
"朱砂?怎麽慌慌張張的?"李靈芝放下藥碾,擦了擦手。
李朱砂扶著門框大口喘氣,臉色煞白:"軍書...城門口貼了軍書...要征召男子入伍...有當歸的名字!"
藥鋪內霎時寂靜。
李當歸手中的藥罐"咣當"掉在藥書上,藥粉灑落,正好遮住了“離塵草”三個字。
"不可能!"李靈芝快步繞過櫃台,抓住二妹的肩膀,"你看清楚了?真是當歸的名字?"
李朱砂咬著下唇點頭,眼中已噙滿淚水:"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百草堂李當歸"。"
李當歸呆立在原地。
十七歲的少年,麵容還帶著稚氣,此刻卻顯得異常蒼白。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單薄的肩膀,仿佛在衡量能否扛得起真正的刀劍。
"我去找人幫忙!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李靈芝突然轉身往內室走,"父親在世時曾救過一些有身份的人,這些人情他們不能不還!"
"姐!"李當歸叫住她,聲音有些發抖,"全城都在征兵,我們...我們不能搞特殊。"
李靈芝猛地轉身,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你才十七歲!從未拿過比藥鏟更重的東西,怎麽上戰場?聽說北境人都覺醒了「神力」,殺人不眨眼,連「白虎四騎」都難以抵擋,你去不是送死?"
"可如果人人都不去,誰來守城?"李當歸握緊拳頭,"藥鋪對麵的張大哥上月剛得了個兒子,鐵匠鋪的王叔家裏有八十歲老母...他們都能去,我為什麽不能?"
李朱砂突然哭出聲來,她撲上前抱住弟弟:"我不要你去!爹娘走的時候讓我們互相照顧,你要是...要是..."她說不下去了,將臉埋在弟弟肩頭啜泣。
李靈芝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我去準備銀兩,無論如何也要試試。朱砂,你去把後院的百年人參取出來,那是我們最值錢的東西了。當歸,你...你去收拾行李,做好兩手準備。"
夜深人靜,藥鋪後院的廂房還亮著燈。
三姐弟圍坐在桌前,氣氛凝重。
"所有人都說...說這次征召是城主親自下令,無人可以例外。"李靈芝聲音沙啞,眼睛紅腫,"他們退回了人參和銀兩......"
李朱砂突然起身跑進裏屋,片刻後抱著一個包袱出來:"我給你準備了些藥材,這是止血散,這是退燒丸,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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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一介紹著,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哽咽道:"我希望你一樣都用不上。"
......
三日光陰,一瞬即逝。
今日,天剛蒙蒙亮,百草堂門前就聚集了不少街坊鄰居。
消息傳得快,大家都知道——李家的小兒子要入伍了。
"當歸啊,好好保重,我們等你回來抓藥!"隔壁雜貨鋪的劉婆婆抹著眼淚說。
鐵匠鋪的王叔拍拍李當歸的肩膀:"小子,別怕,戰場上機靈點,跟緊老兵。"
李當歸穿著粗布軍裝——這是兩位姐姐連夜改製的,腰間掛著藥囊和護身符,背後背著裝有草藥的包袱。
他努力挺直腰板,試圖讓自己看起來更像個戰士。
李靈芝將一包幹糧塞進弟弟手中,強作鎮定:"記住我說的話,遇到危險先保命,別逞強。"
李朱砂則死死攥著弟弟的衣角,直到最後一刻才鬆開。
"該走了。"
街口傳來召集的號角聲,李當歸深吸一口氣,向兩位姐姐深深一揖:"大姐,二姐,當歸此去,必當小心。你們...你們也要保重。"
李朱砂再也忍不住,一把將弟弟摟入懷中,在他耳邊低語:"一定要活著回來。"然後迅速鬆開,轉身進了藥鋪,不讓人看見她奪眶而出的淚水。
李靈芝則站在原地,看著弟弟一步步走向街口集合的人群。
當李當歸最後一次回頭時,她突然大喊:"記得按時吃飯!別餓著肚子!"
......
街道上,越來越多的青年男子匯入隊伍。
有的滿臉恐懼,有的故作豪邁,更多的則是如李當歸一般,帶著家人的牽掛與對未知的忐忑,走向城北校場。
暮色中的白虎城牆上。
白、紅、黑、灰——
四位鐵甲騎士沿垛口緩行,槍尖在落日餘暉中泛著冷光。
戰雲密布,連城頭旌旗都似凝滯般低垂。
城主之手——花生大士,正站在城主府的密室裏,麵前攤開一卷泛黃的羊皮紙。
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白虎城數百年來出現過的神力者傳聞。
油燈的光暈在他圓潤的臉上跳動,映出一雙充滿憂慮的眼睛。
"大人,又一批探子回來了。"
親衛低聲稟報,"還是沒找到新的神力者。那些有潛力的人要麽藏得太深,要麽就是...已經死在戰場上了。"
花生大士長歎一聲,肥胖的手指敲打著桌麵:"極北之地這次俱盧與般度兩族聯手,僅憑「白虎四騎」與「九大陣營」怕是難以招架。若再找不到更多神力者,白虎城怕是撐不過這個冬天。"
他忽然直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決斷:"去,把「五鬼四怪」的卷宗調來。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人。"
親衛臉色一變:"大人,那些人可都是..."
"我知道。"花生大士打斷他,"但現在我們別無選擇。"
......
【離塵草】
北境。
一座古老的石砌祭壇裸露在風雪中。
周圍插滿了裹著獸皮的圖騰柱,柱頂懸掛著風幹的草藥與獸骨,在風中發出低沉的碰撞聲。
一位年邁的老者,身披厚重的狼皮鬥篷,頭戴鹿角冠,臉上塗滿神秘紋路,手持一根骨杖,正緩步走向祭壇。
低沉的鼓聲從祭壇兩側響起,由部落的戰士敲擊蒙著熊皮的戰鼓,節奏緩慢而有力。
「冰雪之母,聆聽吾等;寒風之父,賜予庇護
以霜雪與岩石之名,呼喚汝臨
以血肉與呼吸為誓,敬奉汝靈」
......
北境人們圍聚在祭壇周圍,口中低聲吟唱著古老的禱詞,聲音在寒風中飄散,仿佛與天地共鳴。
老者登上祭壇最高處,高舉骨杖,仰天呼喊祖靈之名。
她的嗓音沙啞穿透風雪,回蕩在寂靜的荒野中。
"「凜冬之主」,雪與寒風的掌控者!我們獻上純淨的血與虔誠的心,願您賜予我們溫暖的火、充足的食物,讓我們的族人安然度過這漫長的黑夜!"
話音未落,漆黑的夜空驟然被撕裂——九道赤色流星劃破天幕,拖著璀璨的尾焰,向著極北深處墜去。
老者的瞳孔驟然收縮,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緊骨杖,目光追隨著流星的軌跡,直至它們消失在遠山的輪廓之後。
“天墜赤星...”
祭壇上懸掛的一株草藥忽然在狂風中劇烈搖晃,最終斷裂,飄落而下。
“降而生召...”
大祭司俯身拾起草藥,幹枯的草葉在她掌心微微顫動。
她的呼吸凝滯了一瞬,隨即猛地抬頭,眼中燃起狂熱的火光。
“看啊!祖靈——顯聖!!!護佑吾族!!!是它!——「離塵草」!”
她高舉草藥,向著祭壇下黑壓壓的族人嘶聲宣告。
“呼哈!吾血即汝血!”
族人齊聲回應。
風雪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阿爾蓋布救世主)即將現世!”
她的聲音如雷霆炸響。
“呼哈!願逝者不生!!”
族人高舉雙臂。
“指引迷途,穿越風暴!!!”
她跪倒在地,高舉藥草。
“呼哈!夜夜皆然!!”
人群爆發出震天的呐喊。
“阿爾蓋布!預言之子!!”
“阿爾蓋布!吾之領袖!!”
聲浪如潮,蓋過了呼嘯的風雪,在群山之間回蕩,仿佛連極寒的天地都為之震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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