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極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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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篷內。
    油燈搖曳。
    女人沒有立即離開,她站在帳簾旁,灰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光。
    李當歸仍緊握著那半截木棍,肩頭的傷口隱隱作痛,但他沒有喊人——他感覺到,這個雨女似乎有話要說。
    “你們為什麽一定要南下?”李當歸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極北之地……真的無法生存嗎?”
    女人沉默片刻,忽然抬手一揮,帳內的水汽凝結成一片薄薄的冰幕,隔斷了外界的聲音。
    “你以為我們願意來?”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李當歸從未聽過的疲憊,“極北之地……早已不是人能住的地方了。”
    她指尖輕點,繼續緩緩說道——
    “北境是整個大陸最寒冷、最貧瘠的地區,冬季漫長而殘酷。”
    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但「風雪之神」卻賜予了北境部落吃苦耐勞的性格。”
    李當歸怔住了:“「風雪之神」?”
    “是我們的‘祖靈’,我們多數人信奉祖靈,遵循古老傳統,與自然和平共處。”
    “但是...長夜將至。”她繼續道,“「凜冬末日」即將到來。”
    “永夜...威脅著每一個活人...”女人的聲音帶著苦澀,“我們別無選擇,隻能想辦法南遷,尋求一絲生機……”
    "你們憑什麽確定?"李當歸死死盯著她。
    "預言。"她簡短地回答,"每個北境人都知道。"
    "預言?"李當歸突然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帶著刺,他想起了兒時聽街坊老爺爺講述的各種天馬行空的故事。
    "我小時候也聽過不少預言——說天會塌,地會裂,妖魔會從地底爬出來吃人。"他攥緊木棍,"你覺得我會信?"
    "你可以不信預言,但我的族人不斷的被餓死凍斃,這是事實。"女人的眼神驟然冷了下來,“換做是你,你會眼睜睜的看著這種情況發生嗎?”
    李當歸的指節發白:"那你們就放毒霧?散瘟疫?"他的聲音壓得很低,"那些平民做錯了什麽?"
    "錯在活得太安逸。"她突然上前一步,李當歸聞到她身上冰雪混著血的味道,"你以為我們願意當侵略者?我的族人正在餓死——真正的餓死,不是你們南方人喊餓時那種撒嬌。"
    帳外傳來腳步聲。
    冰幕"哢嚓"碎裂。
    她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像是被風吹散的霧:"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你眼裏還有人性。"
    最後一縷霧氣消散前,他聽見她說:"等永夜真正降臨時,你會想起今天——然後明白,我們才是最先看見真相的人。"
    ......
    當巡邏的士兵掀開帳簾時,隻看到李當歸獨自站在翻倒的藥架旁,肩頭的傷口已經止血。
    “小李大夫?你沒事吧?”
    李當歸回過神,搖了搖頭。
    他的目光落在掌心——那裏有一道未幹的水痕,是女人消失前彈在他手上的。
    ……
    在李當歸和白澤的幫助下,疫情完全消失。
    他們也是時候返回白虎城了。
    晨霧未散,兩匹快馬已離開黑水河營地。
    李當歸回頭望了一眼逐漸遠去的營帳,那裏現在已不再有痛苦的呻吟,取而代之的是士兵操練的呼喝聲。
    白澤策馬在前,白袍被晨風吹得獵獵作響,仿佛一片不染塵埃的雲。
    “白教習。”李當歸終於忍不住開口,“北境部落……真的必須死戰到底嗎?”
    白澤沒有立即回答。
    馬匹踏過淺溪,濺起的水花驚飛了幾隻藏在蘆葦中的野鴨。
    過了一會兒後,白澤的速度漸漸降了下來。
    “你見過凍原上的狼群嗎?”白澤突然問。
    李當歸一愣:“沒有。”
    “寒冬降臨時,食物匱乏,狼會做兩件事——”白澤勒住韁繩,馬匹停下腳步,“要麽遷徙,要麽啃食同類的屍體。”
    他的目光投向北方隱約的山影。
    “北境人選擇了遷徙。”
    白澤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竹簡,緩緩展開。
    竹簡上的文字如同活物般在光線下扭曲變幻。
    “三百年前,南北之間有過和約。”他的指尖劃過某段文字,“允許他們在黑水河北岸牧馬,以一些貨物換取糧食。”
    “那為什麽……”
    "因為牧馬場永遠比不上沃野千裏、房屋遍地。"白澤突然合攏竹簡,發出清脆的"啪"聲,"當他們發現南方人坐在糧倉裏取暖時,交易的秤杆就傾斜了。"
    “當一族要的不是共存,而是取代時,戰爭就不可避免。”
    李當歸握緊韁繩,想起雨女最後的低語。
    馬蹄踏過碎石小路,揚起細碎的塵埃。
    李當歸沉默地跟在白澤身後。
    “若他們是被逼的呢?聽說北境有預言——”
    "那便是天要亡我,非戰之罪。"白澤直接打斷,“你已經見過俱盧族的雨女了,是也不是?”
    白澤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談論天氣,卻讓李當歸心頭一跳。
    “您……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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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澤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拽了下韁繩,讓馬匹放慢腳步與他並行。
    晨光映在他的側臉上,勾勒出幾分罕見的肅然。
    路旁的老槐樹上,一隻烏鴉突然發出刺耳的啼叫。
    白澤的目光追著驚飛的鳥影,聲音低沉下來:
    “你知道為什麽俱盧族能操控霧雨?”
    不等李當歸回答,他繼續道:
    “因為他們的神力源自‘欺騙’——霧遮目,雨迷心。”
    馬匹踏過一條小溪,冰涼的水花濺在李當歸手背上。
    “但是我見到的那個姑娘不像是在撒謊,如果她說的全是真的——”
    “一切自有定數。”白澤終於轉過頭,淺色的瞳孔像結了冰的湖麵,“即使她說的是真的,你又當如何?”
    "我們可以去找城主!讓南北停戰和解!"李當歸急切地說。
    白澤輕輕搖頭:"可他會信你嗎?城主府門前還掛著陣亡將士的白幡,那些失去兒子的母親,會聽你講什麽預言嗎?"
    李當歸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北境人以勇武著稱,野蠻好戰,”白澤撫摸著腰間的玉佩,”他們又是否會接受和解?”
    少年攥緊了衣角,指節發白。
    "止戈息戰,非一日之功。"白澤望向遠方的山巒,"需要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最重要的是...要等那個能連接南北的人出現。"
    "那個人..."李當歸眼睛一亮,"什麽時候會出現?"
    白澤收回目光,嘴角浮現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該來時,自然會來..."
    ......
    山路漸陡,兩人下馬步行。
    白澤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李當歸,突然話鋒一轉:
    “老趙的‘保命三式’,你練到第幾式了?”
    “剛摸透第二式‘地龍翻身’……”李當歸慚愧地低頭,“第三式‘逆鱗’總是使不出來。”
    白澤輕笑一聲,突然並指如劍點向李當歸咽喉!
    電光火石間,李當歸本能地側身後仰,右手下意識去摸腰間的木棍——卻摸了個空。
    “反應尚可。”白澤收回手,“但真正的戰場上,敵人不會給你摸武器的時間。”
    夕陽西沉時,兩人終於望見了白虎城高聳的城牆。
    回到螭吻營內,寧芙正站在點兵台上,身影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正眺望著北方。
    她腰間那柄幽藍長劍映著晚霞,仿佛蘸了血。
    “記住。”白澤最後低聲道,“戰場上隻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談仁慈。”
    他輕輕推了下李當歸的後背:
    “去吧。”
    ……
    軍營校場。
    黃昏。
    木劍破空的聲音在寂靜的校場上格外清晰。
    李當歸赤著上身,汗水順著脊背滾落,在泥地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他一遍又一遍地演練著老趙教他的“保命三式”——“青蛇吐信”、“地龍翻身”、“逆鱗回斬”。
    手腕不再僵硬,腰勁也漸漸貫通。
    “唰!”
    木劍劃出一道淩厲的弧線,最後一式“逆鱗”終於有了幾分模樣。
    “誰教你的招式?”
    一個冷冽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李當歸猛地回頭,看見寧芙不知何時站在校場邊緣,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柄斜插在地上的劍。
    “將、將軍!”李當歸慌忙行禮,木劍差點脫手。
    寧芙走近,目光落在他握劍的手上:“我可沒教過你這幾招。”
    李當歸咽了咽口水,他想起老趙教他保命三式時的叮囑
    “你可別跟別人說這是我教的啊,尤其別跟寧將軍說!”
    想到這裏,李當歸支支吾吾的說:“白教習曾經指點過……但”
    “但什麽?”寧芙挑眉。
    李當歸想起老趙的叮囑,硬著頭皮道:“但主要還是我自己琢磨的。”
    “胡說八道!”
    寧芙冷笑一聲,突然伸手——
    “啪!”
    她隻用兩根手指就夾住了李當歸全力劈下的木劍。
    “青蛇吐信,專攻下盤,看似陰狠,實則畏縮。”她指尖一彈,震得李當歸虎口發麻,“地龍翻身,守勢有餘,進取不足。”
    木劍“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縫。
    “至於這招‘逆鱗’——”寧芙突然近身,手刀如電,直取李當歸咽喉!
    李當歸本能地使出老趙教的第三式,木劍橫擋,身形急退——
    “砰!”
    寧芙的靴尖卻早已等在他後退的路徑上,輕輕一絆,李當歸整個人仰麵摔在沙地上。
    “看到了嗎?”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這招最大的破綻,就是退得太多。”
    李當歸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卻聽見寧芙淡淡道:
    “老趙頭教你的?”
    李當歸心頭一跳,沒敢接話。
    寧芙也不追問,隻是解下腰間那柄幽藍長劍,隨手拋給他:“拿著。”
    李當歸手忙腳亂地接住,劍身入手冰涼,卻輕得仿佛沒有重量。
    劍柄上還殘留著寧芙手掌的溫度,帶著她身上的淡淡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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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澤不是用劍之人,老趙的劍術——”寧芙頓了頓,難得斟酌了一下用詞,“適合保命,但贏不了戰爭。”
    她走到兵器架前,抽出一柄普通的鐵劍:“從今晚開始,戌時到子時,我親自教你。”
    月光下。
    寧芙的劍招如行雲流水。
    “螭吻軍的劍,不是‘擋’,而是‘斷’。”她手腕一抖,鐵劍將豎立的木樁齊齊削斷,“不是‘退’,而是‘進’。”
    李當歸看得入神,忽然發現——
    寧芙的劍術,竟和老趙的“保命三式”有七分相似!
    隻是更加淩厲,更加果決,仿佛老趙劍招的另一麵。
    “看清楚了?”寧芙收劍而立,“明晚我要看到你練會第一式‘螭尾’。”
    她轉身離去時,李當歸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將軍……您認識老趙嗎?”
    寧芙的腳步微微一頓。
    夜風吹起她的高馬尾,聲音飄過來:
    “他曾經是我的劍術老師。”
    ……
    李當歸震驚不已,雖然老趙確實厲害,但他居然是寧將軍的老師!
    那可是覺醒了神力的寧將軍啊!
    在李當歸的心裏,寧芙是他見過的最強大的人。
    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背影,李當歸的心裏五味雜陳。
    進入螭吻營後,這些強大的人不斷的刷新著他的認知。
    ……
    又是一個夜晚。
    李當歸的劍尖在月光下劃出一道銀線,寧芙傳授的“螭尾”一式已練得形似。
    可每當他收勢時,手腕總會不自覺地微微一沉——那是老趙教的“青蛇吐信”的起手習慣。
    “手腕再抬高三分。”
    寧芙的聲音冷不丁從身後傳來。
    她今夜仍然未著鎧甲,隻穿一件素白勁裝,腰間懸著那柄幽藍長劍,像一抹遊蕩在校場上的劍魂。
    “將軍。”李當歸收劍行禮,“我有個問題……”
    “如果是關於老趙的,免談。”寧芙直接打斷。
    她的目光掃過李當歸布滿繭子的手掌,“你現在的劍路像醉漢走路——又想往前衝,又想往後退。”
    李當歸低頭盯著自己的影子。
    這半個月來,他確實陷入了一種古怪的困境——
    寧芙的“螭吻七式”如烈火燎原,招招搶攻;
    老趙的“保命三式”似深潭止水,式式求穩。
    每當他試圖融合兩種劍意,結果不是劍招走形,就是自己絆倒自己。
    他本不應該妄想魚和熊掌兼得。
    但是白澤得知了寧芙開始教他練劍的消息。
    他告訴李當歸,寧芙的招式要努力練習,但是老趙的保命三式也不能落下。
    如果寧芙不讓明目張膽的練習,那就在心裏暗自演練。
    李當歸不知其中緣由,隻好聽從白澤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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