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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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李朱砂眼眶通紅,撲到了李靈芝的懷中。
    李靈芝輕輕為她整理著衣領。
    黑衣女子收針入袖,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李家姐妹。
    “多謝姑娘相救。”李靈芝緊緊攥著妹妹的手,聲音仍有些發顫,“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黑衣女子沒有回答,隻是走到窗邊,側耳聽了聽外麵的動靜,隨後拉緊窗栓。
    她轉身看向姐妹倆,突然開口:
    “我能否在此暫住幾日?”
    李朱砂一愣,下意識看向姐姐。
    李靈芝眉頭微蹙,謹慎問道:“姑娘為何要留在這裏?”
    黑衣女子沉默片刻,道:“城中近來不太平,像你們這樣的獨戶藥鋪,很容易再被盯上。”
    她頓了頓,又補充一句:“我不會白住,可以幫忙守夜,也能處理這些歹人。”
    姐妹相視,短暫猶豫後,李靈芝點了點頭。
    雖然這個黑衣女人突然出現非常奇怪,但李靈芝能感覺到她不是壞人。
    “姑娘救了我們,若需要落腳之處,百草堂自然歡迎。”她拉著妹妹退開半步,“後堂有間閑置的廂房,姑娘若不嫌棄……”
    “不必。”黑衣女子打斷道,“我睡前堂即可。”
    她說著,已經利落地拖起地上昏迷的歹徒,像拖麻袋一般將他們堆到牆角,又從腰間取出一捆麻繩,三兩下就把三人捆得結結實實。
    李朱砂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小聲問:“姐姐,她到底是……”
    李靈芝輕輕捏了捏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問。
    夜深人靜,黑衣女子環抱雙手坐在堂前,燭火映出她冷峻的側臉。
    李靈芝端來一碗熱茶,輕放在她身旁的矮幾上。
    “姑娘,喝點茶暖暖身子吧。”
    黑衣女子抬眼看了看她,微微頷首:“多謝。”
    李靈芝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姑娘方才用的針法……似乎不是尋常武學?”
    黑衣女子端起茶碗的手頓了頓。
    “家傳技藝。”她淡淡道,顯然不願多談。
    李靈芝識趣地不再追問,正要轉身回房,卻聽黑衣女子突然開口:
    “你們有個弟弟在軍中?”
    李靈芝腳步一頓,心頭猛地一跳:“姑娘怎麽知道?”
    黑衣女子閉口不言。
    她坐在堂前,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的短劍,目光沉靜。
    “姑娘,還未請教姓名。”李靈芝溫聲道。
    黑衣女子抬眸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我叫青鳶。”
    “青鳶姑娘……”李靈芝斟酌著詞句,“您為何會恰好路過百草堂?”
    青鳶端起茶碗,熱氣氤氳間,她的神情似乎柔和了些。
    “不是恰好。”她淡淡道,“是受人所托。”
    李靈芝一怔:“受人所托?”
    青鳶放下茶碗,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銀底黑紋,上麵刻著螭吻軍的徽記。
    “寧芙將軍讓我來的。”
    李朱砂剛掀簾從後堂出來,聽到這句話,頓時睜大了眼睛。
    “寧芙將軍?是……當歸的那位長官?”
    青鳶點頭:“寧芙與我是舊識。她得知李當歸家中隻有兩位姐姐,擔心城中動亂,你們會有危險,便托我暗中照看。”
    李靈芝心頭一熱,眼眶微微發澀。
    她沒想到,那位傳聞中冷若冰霜的女將軍,竟會如此細心。
    “寧將軍她……還好嗎?”李朱砂小聲問道。
    青鳶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她很好,隻是最近軍務繁忙。”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李當歸在軍中表現不錯,寧芙很看重他。”
    李靈芝低頭看著手中的當歸枝,心中百感交集。
    “青鳶姑娘,多謝您今日相救,也請代我們向寧將軍道謝。”
    青鳶微微頷首,隨後起身,走到窗邊檢查了一番,確認安全後,才重新坐下。
    “這幾日我會留在這裏。”她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你們照常生活,不必擔心。”
    李朱砂忍不住問:“那……那些歹人怎麽辦?”
    青鳶瞥了一眼牆角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幾人,冷聲道:“天亮後,我會把他們交給城防軍。”
    夜深人靜,李靈芝躺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入睡。
    她輕輕摩挲著那截當歸枝,心中既欣慰又擔憂。
    欣慰的是弟弟在軍中有人照拂,擔憂的是白虎城的局勢似乎比想象中更加動蕩。
    窗外,青鳶的身影靜立在月光下,如同一道無聲的守護。
    雨後的夜,濕氣未散。
    李朱砂睡到半夜,喉嚨幹得發緊,迷迷糊糊爬起來倒水。
    她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摸索著去夠桌上的茶壺。
    水剛倒進碗裏,忽然聽見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呼吸。
    她猛地抬頭——
    房梁上,一道黑影靜坐如雕。
    月光從窗縫漏進來,映出一雙寒星般的眼睛。
    “啊!”李朱砂手一抖,茶碗差點摔碎。
    青鳶無聲地從梁上躍下,落地時連灰塵都沒驚起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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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皺眉看著李朱砂:“你該睡了。”
    “你、你怎麽睡到梁上了?”李朱砂捂著心口,驚魂未定。
    “看得遠。”青鳶簡短回答,目光掃向窗外。
    李朱砂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百草堂正對一條幽暗的小巷,若有歹人想摸進來,從梁上確實能一覽無餘。
    “可這樣多難受……”李朱砂小聲嘀咕,心裏卻莫名安穩了些。
    她踮腳從櫃子裏翻出一床軟毯,遞給青鳶,“夜裏涼,墊著些。”
    青鳶盯著毯子,沒接。
    “幹淨的!”李朱砂塞進她手裏,“我前幾日剛曬過。”
    青鳶沉默片刻,終於接過,低聲道:“……多謝。”
    毯子角落繡著一株歪歪扭扭的當歸草,針腳稚嫩,像是孩童的手筆。
    青鳶指尖在繡線上頓了頓,眼神微動。
    李朱砂沒注意她的異樣,打了個哈欠:“那……我回去睡了?”
    青鳶點頭,身形一晃,又無聲地翻回梁上。
    李朱砂躺回床上,迷迷糊糊間,聽見梁上傳來極輕的布料摩挲聲。
    她閉著眼想——
    這位青鳶姑娘,真像一隻夜棲的鷹。
    清晨,李靈芝推開藥櫃,取出一把曬幹的當歸。
    青鳶站在門邊,抱臂看著街道,背影如刀削般冷硬。
    “青鳶姑娘。”李靈芝喚她,“你右肩是不是有舊傷?”
    青鳶側頭,眼神警惕。
    “你昨夜翻身時,右手動作有些滯澀。”李靈芝溫和地解釋,“我常年配藥,對傷症還算敏感。”
    青鳶沉默。
    李靈芝也不追問,轉身去灶間熬了一碗藥湯。
    褐色的藥汁在碗中微微晃動,泛著苦澀的氣息。
    “活血化瘀的。”她遞過去,“趁熱喝。”
    青鳶盯著藥碗,眉頭緊鎖。
    “放心,沒毒。”李靈芝輕笑,推過一碟蜜餞,“我加了甘草和桂花,不苦的。”
    青鳶接過碗,一飲而盡,喉結滾動間藥汁盡數入腹。
    她放下碗,瞥見李靈芝期待的眼神,生硬道:“……還行。”
    李靈芝笑著把蜜餞碟子推近:“甜的,壓一壓苦味。”
    青鳶皺眉,迅速把碟子推遠:“……太甜。”
    午後,李朱砂蹲在院子裏搗藥,銅臼裏的草藥被她碾得細碎。
    青鳶靠在門框上看她,忽然開口:“腕力太弱。”
    “啊?”李朱砂抬頭。
    “這樣搗藥,藥性散不盡。”青鳶走過來,接過銅杵,手腕一沉——
    “咚!”一聲悶響,草藥瞬間成粉。
    李朱砂瞪大眼睛:“好厲害!能教我嗎?”
    青鳶搖頭:“你筋骨不夠。”
    李朱砂失望地撇嘴。
    青鳶看了她一眼,忽然從袖中摸出三枚銀針,指尖一彈——
    “嗖!嗖!嗖!”
    三針齊發,釘死了牆角一隻正結網的黑蜘蛛。
    “哇!”李朱砂驚呼,“這能學嗎?”
    青鳶依舊搖頭:“腕力不足。”
    頓了頓,又補了一句,“……但可以學認穴。”
    李朱砂眼睛一亮,正要追問,卻見青鳶已經轉身走向前堂。
    她小跑著跟上,忽然發現——
    銅臼底部,三枚銀針釘出的痕跡,竟排列如星。
    又是一天蒙蒙亮,李靈芝推開藥房的門,發現本該堆滿待曬草藥的竹匾已經整整齊齊鋪好,每一片當歸、黃芪都被細心攤開,晨露未幹時最易受潮,可這些草藥卻幹爽蓬鬆,顯然已經翻曬過一輪。
    她愣在原地。
    青鳶從後院走進來,手裏還拎著一桶剛打上來的井水,水麵晃蕩,映出她冷峻的眉眼。
    “青鳶姑娘……這些是你曬的?”李靈芝輕聲問。
    青鳶“嗯”了一聲,把水桶放下,轉身就要走。
    李靈芝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袖子——觸手冰涼,像握著一截寒鐵。
    青鳶頓住,回頭看她,眼神裏閃過一絲罕見的無措。
    “謝謝。”李靈芝柔聲道。
    青鳶抿了抿唇,最終隻是點了點頭,耳尖卻微微泛紅。
    李朱砂發現青鳶從不吃甜食。
    可今晚她煮了桂花甜粥,青鳶坐在桌邊,盯著碗裏浮動的金黃花瓣,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就嚐一口嘛!”李朱砂眨巴著眼,“我熬了整整兩個時辰!”
    青鳶麵無表情地舀了一勺,送進嘴裏,瞬間僵住——甜得發膩的滋味在舌尖炸開,她喉結滾動,硬生生咽了下去。
    李靈芝憋著笑,遞過一杯苦茶:“壓一壓。”
    青鳶接過,灌了一大口,這才緩過氣來。
    “不好吃嗎?”李朱砂垮下臉。
    “……太甜。”青鳶低聲道,卻還是把碗裏的粥喝完了。
    夜深時,李朱砂偷偷扒在窗邊,看見青鳶獨自坐在屋頂上,仰頭望著星空。
    月光描摹她的輪廓,冷硬裏透出一絲孤獨。
    李朱砂爬上去,挨著她坐下。
    “看星星呀?”
    青鳶沒回答,但也沒躲開。
    李朱砂從懷裏摸出一包鬆子糖,塞進她手裏:“甜的,但沒粥那麽齁。”
    青鳶低頭看著糖,良久,捏起一顆放進嘴裏。
    “……還行。”
    夜風拂過,兩人的衣角輕輕挨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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