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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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後。
    天剛蒙蒙亮,百草堂的後院便傳來"沙沙"的掃地聲。
    李靈芝匆匆披衣推門,果然看見青鳶正握著掃帚清理藥圃旁的落葉。
    晨露打濕了她的衣擺,左肩的傷口處隱約透出淡紅的血痕。
    "青鳶姑娘!"李靈芝奪過掃帚,"紅綃姑娘說過你要靜養七日。"
    青鳶抿了抿唇,伸手又要去拿晾藥用的竹匾:"躺著...更難受。"
    她彎腰時突然皺眉,右手下意識按住左肩。
    李靈芝這才發現她中衣後背已經滲出血絲——傷口裂開了。
    "別動!"李靈芝強按著青鳶坐在矮凳上,蘸著藥酒的棉布碰到傷口時,明顯感覺到對方肌肉繃緊,卻連哼都沒哼一聲。
    李朱砂捧著剛煎好的藥進來,看到姐姐正用布帶在青鳶肩上纏出個嚴實的結,忍不住嘟囔:"昨天偷著曬藥材,前天幫著碾藥粉,大前天還..."
    "朱砂。"青鳶突然開口,聲音比藥湯還苦,"你們...不嫌我累贅?"
    姐妹倆同時愣住。
    院裏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幾片葉子飄進藥碾子。
    李靈芝突然拿起那柄青鳶常用的搗藥杵,重重砸在她沒受傷的右肩上——當然,力道輕得像拂塵。
    "要當累贅就好好躺著!"她眼圈發紅,"哪有人一邊流血一邊幹活的道理?"
    三女最終達成奇怪的平衡:
    青鳶被允許坐在藤椅上分揀藥材,但膝蓋上必須蓋著李朱砂繡的百福毯;
    可以幫忙記錄賬本,但每半個時辰就要喝一碗李靈芝特製的補血湯;
    當姐妹倆發現她半夜又偷偷爬上房梁守夜時,幹脆把她的被褥也搬到了前堂藥櫃旁。
    "這樣總行了吧?"李朱砂把燈籠掛在藥櫃鉤子上,"有事喊一聲我們都能聽見。"
    月光透過窗欞,在青鳶冷峻的側臉投下細碎光斑。
    她望著兩個姑娘忙前忙後給自己鋪床的身影,忽然抓起旁邊曬幹的橘子皮,精準丟滅了燈籠。
    "睡覺。"她背過身躺下,聲音悶在枕頭裏。
    黑暗中,李朱砂悄悄捏了捏姐姐的手——她們都聽見了,那句話尾音帶著罕見的柔軟。
    沒人注意到,後院牆根的艾草叢裏埋著半截蜥蜴尾巴。
    那截斷尾正在腐爛,卻詭異地朝著百草堂方向蠕動,像指南針一樣指向青鳶臥榻的位置。
    更遠處,壁虎兒蹲在鍾樓尖頂上,新生的眼球倒映著百草堂的燈光。
    幾天後的夜晚,百草堂裏的三人如往常一般躺在前堂睡覺。
    青鳶猛地睜開眼。
    她的傷口在發燙——不是愈合的癢,而是毒血殘留的灼燒感。
    窗外,本該寂靜的街道傳來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像是無數細爪刮擦著青石板。
    她一把掀開被子,抓起枕下的短劍。
    夜風微涼,帶著一絲潮濕的氣息,仿佛預示著危險的臨近。
    突然,她的手指微微收緊——牆角的陰影裏,有什麽東西在蠕動。
    “來了……”她低聲喃喃,握緊了手中的短劍。
    下一秒,壁虎兒的身影從黑暗中竄出,他的鱗片在月光下泛著幽綠的光,嘴角掛著獰笑:“女人,這次你還能護得住她們嗎?”
    李靈芝和李朱砂聽到動靜,立刻從屋內衝出。
    李朱砂手中緊握著紅綃留下的赤玉符,正欲捏碎,壁虎兒卻猛地甩尾,一道毒液飛射而出,精準擊中她的手腕!
    “啊!”李朱砂痛呼一聲,赤玉符脫手飛出,被壁虎兒一把抓住。
    “想求救?”壁虎兒把玩著玉符,冷笑,“可惜,這次沒人能救你們了!”
    青鳶咬牙站起,可傷勢讓她動作遲緩。
    壁虎兒抓住機會,毒爪直逼她的咽喉!
    “青鳶姑娘!”李靈芝突然衝上前,張開雙臂擋在青鳶身前!
    “姐姐!”李朱砂也毫不猶豫地撲了過來,姐妹二人緊緊護住青鳶,眼中毫無懼色。
    青鳶瞳孔驟縮,心髒仿佛被狠狠攥住——她們明明手無寸鐵,卻敢為她擋下致命一擊!
    壁虎兒的毒爪距離李靈芝的咽喉僅有寸許——
    “砰!”
    一道紅光驟然炸開,壁虎兒的爪子被硬生生震退!
    他踉蹌幾步,驚愕抬頭,隻見紅綃淩空而立,紅衣翻飛,手中捏著一枚破碎的玉符殘片。
    “欺負普通人,你也配叫‘五鬼’?”紅綃冷聲道。
    與此同時,一道寒光破空而來,直逼壁虎兒後心!
    他倉促閃避,卻仍被劍氣劃破脊背,鮮血噴湧而出。
    “寧……寧芙?!”壁虎兒臉色大變。
    寧芙持劍而立,目光如冰:“壁虎兒,你的命,到此為止。”
    壁虎兒終於明白——他根本沒有勝算!
    紅綃的“弄丸”之術能解百毒,寧芙的劍更是招招致命。
    他咬牙嘶吼一聲,猛地甩出毒霧,趁著視線模糊,斷尾逃生!
    毒霧散去,壁虎兒的身影已消失無蹤。
    紅綃快步上前,檢查青鳶的傷勢:“傷口又裂開了,你真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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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鳶沒有回答,隻是看向李家姐妹,聲音沙啞:“……為什麽?”
    李靈芝微微一笑,輕聲道:“因為你也是我們的家人啊。”
    李朱砂用力點頭:“就是!我們總不能一直讓你保護吧?”
    青鳶怔住,眼中似有微光閃動。
    寧芙收起長劍,淡淡道:“我會讓城中守衛加強巡邏,壁虎兒短時間內不敢再來。”她頓了頓,看向紅綃,“這次,多謝你。”
    紅綃微笑一聲:“我隻是不想看她們死。”
    夜色漸退。
    晨光透過百草堂的窗欞,映在寧芙冷峻的側臉上。
    她抱臂而立,寒螭劍斜倚在肩,目光如冰刃般刺向青鳶。
    “為什麽不傳信給我?”
    青鳶坐在藥榻上,肩頭的傷口已被紅綃重新包紮,但繃帶下仍滲著淡淡的血色。
    她別過臉,避開寧芙的視線:“……我能解決。”
    “解決?”寧芙冷笑一聲,劍鞘“咚”地砸在地上,“帶著撕裂的傷口硬接壁虎兒的毒爪,這叫解決?”
    紅綃正在一旁研磨藥粉,聞言輕哼:“某些人倔起來,連命都不要。”
    李靈芝端著藥碗進來,感受到屋內凝滯的氣氛,悄悄拽了拽妹妹的袖子。
    兩人正要退出,卻聽青鳶低聲道:
    “她們是李當歸的家人。”她抬起頭,黑眸深處閃過一絲固執,“你派我來,我就必須護住——用我的方式。”
    寧芙的指尖在劍柄上收緊。
    三年前,北境雪原。
    青鳶獨自引開狼群,渾身是血地回來時,說的也是這句話——“我能解決”。
    那時寧芙氣得折斷了自己的弓。
    “你總是這樣。”寧芙深吸一口氣,“把所有人的擔子都扛在自己肩上,連開口求助都覺得是軟弱——”
    “不是軟弱!”青鳶突然打斷她,聲音沙啞,“是責任。”
    屋內驟然安靜。
    紅綃的藥碾聲停了,李家姐妹屏住呼吸。
    寧芙從懷中取出一物——正是紅綃那枚被壁虎兒奪走的赤玉符,此刻已經修複如初,泛著溫潤的光。
    “你以為紅綃為什麽能及時趕到?”她將玉符拋給青鳶,“那晚她離開百草堂後,直接闖了螭吻軍營。”
    紅綃撇嘴:“某些人睡得死沉,我差點被巡營的當成刺客。”
    青鳶怔住。
    原來紅綃早就看出她強撐傷勢,特意去尋了寧芙。
    而寧芙之所以未立刻現身,是為了等待壁虎兒再次出現……
    寧芙突然拔出寒螭劍,劍尖挑起青鳶的下巴——動作淩厲,卻連皮膚都沒擦破。
    “聽著。”她一字一頓,“你是我最好的副將,不是送死的棄子。”
    紅綃適時遞來一碗黑糊糊的藥汁:“喝了吧,加了龍血竭。”
    見青鳶皺眉,她惡劣地補充,“寧芙從將軍私庫裏偷的。”
    寧芙耳根一紅:“……是暫借!”
    遠處傳來聲響。
    李朱砂忽然指著窗外驚呼:“那是……當歸?!”
    眾人回頭望去——
    晨霧中,一個滿身風塵的少年正狂奔而來,腰間的鐵劍叮當作響。
    青鳶猛地站起,又被寧芙按回榻上:“好好休息!”
    就在前一天晚上。
    李當歸正在校場練劍,汗水順著下巴滴落。
    忽然,一陣風掠過,白澤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手中竹簡嘩啦作響。
    “當歸。”白澤的聲音罕見地嚴肅,“你家中出事了。”
    李當歸的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白澤簡單的說明了一下壁虎兒的事情。
    “怎麽會……”李當歸臉色煞白,轉身就要衝出去。
    白澤按住他的肩膀:“螭吻軍有軍規,擅自離營者——”
    “去他的軍規!”李當歸甩開他的手,眼中燃著從未有過的怒火,“那是我姐姐!”
    李當歸沒有收拾行囊,直接衝向了軍營大門。
    守門的士兵認得他:“李小子?你這是——”
    “家中急事!”他聲音嘶啞,聲音破空,“讓開!”
    士兵們麵麵相覷,終究放行。
    腳步如雷,踏碎一路塵土。
    李當歸的汗水浸濕衣衫,卻渾然不覺。
    他腦海裏全是姐姐們驚恐的臉……
    “等著我……一定要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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