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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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藥帳外突然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李當歸剛放下研磨到一半的藥杵,帳簾就被人粗暴地掀開。
五個三十六子的戰士站在門口,火光映照下,他們的麵容如刀削斧劈般凶悍。
為首的正是白天敗北的巴圖,他赤裸的上身纏滿染血的繃帶,手裏還提著一壇烈酒。
岩雀嚇得躲到藥架後,雲苓的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骨刀上。
李當歸站起身,短劍無聲滑入袖中——來者不善?
巴圖突然“咚”地將酒壇砸在藥案上,震得藥罐叮當亂響。
“南方人!”他嗓音粗糲如砂石摩擦,“喝!”
李當歸一怔。
旁邊一個臉上帶疤的戰士——“血牙”赫連——咧嘴露出鑲金的犬齒:“怎麽?白天的膽子被狗吃了?”
雲苓低聲道:“他們認可你了。”
李當歸接過酒壇,仰頭痛飲。
烈酒如火燒喉,他卻麵不改色地喝下半壇,隨後抹了抹嘴,將酒壇遞回。
巴圖哈哈大笑,一把拍在他肩上——力道大得能讓普通人跪地——可李當歸隻是微微晃了晃。
“好骨頭!”另一個叫蒙戈的戰士甕聲讚歎,“比某些軟蛋族人強多了!”
酒過三巡,這些麵目猙獰的戰士竟開始掏心窩子。
巴圖悶聲道:“老子這輩子隻服兩種人——一種是能打趴我的,一種是饒我一命的……你兩樣都占!”
赫連掏出一把匕首插在案上:“以後誰敢害你,老子把他腸子掏出來晾成肉幹!”
帳外偷聽的岩雀驚呆了——這些平日裏殺人不眨眼的凶神,居然也有這樣一麵?
第二天,巴圖幾個弟兄、雲苓幾個關係要好的雨女,一起找到了李當歸,他們今天要帶李當歸去馴服影狩。
黎明時分,巴圖帶著李當歸一行人深入泣血崖下的幽暗峽穀。
這裏終年不見陽光,岩壁上爬滿發光的苔蘚,空氣中彌漫著鐵鏽般的血腥味。
"影狩不是普通的野獸。"雲苓低聲解釋,手指輕輕劃過腰間的骨笛,"它們是極北之地的‘守魂者’,能吞噬人的恐懼。"
巴圖咧嘴一笑,露出狼牙般的尖齒:"六眼六足,噬魂吞影,唯有馴服它的人,才算真正的極北之子。"
李當歸沒說話,隻是握緊了腰間的短劍——劍柄上的藥繩微微發燙,似乎在預警著什麽。
眾人停在一處漆黑的岩洞前。
赫連取出一隻裝滿獸血的陶碗,潑灑在地麵。
血液滲入泥土的瞬間——
"唰!"
六道猩紅的光點從黑暗中亮起,緊接著是第二組、第三組……
整整十二頭影狩無聲無息地圍了上來!
它們形似巨狼,卻有六條刀鋒般的腿,渾身漆黑如墨,唯有六隻眼睛泛著血光。
最可怕的是,它們走過的地方,仿佛真正的影子活了過來。
"選一頭。"
巴圖沉聲道,"直視它的眼睛,別眨眼。"
李當歸向前一步,目光鎖定最中央那頭體型最大的影狩——它的額前有一道金色的疤痕,像是被雷電劈過。
"你眼光不錯。"雲苓聲音緊繃,"那是‘雷痕’,這個影狩群的頭領。"
巴圖用戰斧劃開手掌,將血抹在李當歸額頭,"要麽騎上影狩凱旋,要麽變成它的糞便!"
雲苓吹響人骨哨。
"唰!"
足有戰馬大小的黑影躍出黑暗:
六條刀鋒長腿如蜘蛛般交錯移動,在岩石上刮出火星
流線型軀體覆蓋著吸收光線的漆黑鱗甲
六隻血眼分別看向不同方向,毫無視覺死角
李當歸脫下上衣露出胸膛,突然抄起狼骨棒砸向影狩!
"砰!"
影狩用第三條腿格擋,骨棒瞬間粉碎。
圍觀眾人發出“嗷嗷”的叫喊聲——這是故意激怒影狩的必要步驟。
當影狩撲來時,李當歸不退反進,雙手抓住其額前骨刺。
瞬間,影狩瘋狂翻滾試圖甩脫他,李當歸的皮膚被岩壁刮得血肉模糊。
關鍵時刻,他使出雨步技巧,借力騰空騎上影狩脊背,右手按自己心口,用俱盧語咆哮:"吾血即汝血!"
影狩突然人立而起,六眼金光大作,竟用觸須卷來狼頭骨,恭敬地放在李當歸腳下!
“蘇泰!蘇泰!影騎手)”古老的俱盧族語從圍觀眾人嘴裏傳出,像是在慶祝凱旋的戰士。
他成功了!
極北的寒風呼嘯,但泣血崖下的石洞內卻暖意融融。
巴圖用匕首割下一大塊烤鹿腿肉,油脂滴在火堆裏"滋啦"作響。
他咧嘴一笑,露出狼牙般的尖齒,將肉遞給李當歸:"南方人,吃肉!"
雲苓在一旁輕哼一聲:"他今天馴服了雷痕,按規矩該叫‘影騎手’了。"
幾個雨女咯咯笑起來,其中一個膽子大的調侃道:"就是!總不能一直‘南方人’‘南方人’的叫吧?"
李當歸——不,此刻的他放下鹿肉,擦了擦手,突然用流利的俱盧語說道:
"阿迪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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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內瞬間安靜,連火堆的劈啪聲都清晰可聞。
"阿迪布……"雲苓輕聲重複,指尖無意識地在石桌上劃出這個名字的古符文寫法,"在祖語裏,這是‘謙卑的適應者’的意思。"
巴圖猛地拍案,震得酒碗亂跳:"好名字!比那些花裏胡哨的‘鐵脊’‘血牙’強多了!"
赫連灌了一大口馬奶酒,大笑著把酒囊塞給李當歸:"敬阿迪布!第一個讓影狩低頭的南方……呃,第一個讓影狩低頭的兄弟!"
眾人哄笑著舉杯。
雲苓突然起身,從腰間解下一條狼牙項鏈——那是雨女一脈的傳承信物。
"低頭。"她命令道。
當她把項鏈戴在李當歸頸間時,所有雨女同時用指甲輕彈酒杯,發出清越的共鳴。
這是雨女族接納外族勇士的最高禮儀。
巴圖也不甘示弱,抽出匕首在自己左臂劃了道口子,將血滴進李當歸的酒碗:"喝下它,你就是三十六子認可的兄弟!"
李當歸仰頭飲盡,血腥味混著酒液的灼燒感衝進喉嚨,卻讓他胸口湧起奇異的溫暖。
宴席散時,巴圖摟著李當歸的肩膀嘟囔:"明天帶你去獵冰原狼……阿迪布兄弟……"
雲苓落在最後,突然拽住李當歸的袖子:"你知道‘阿迪布’在古語裏還有另一層意思嗎?"
火光映照下,她指尖在石壁上劃出更古老的符文:
"被影子選中的人。"
李當歸突然發現,自己的眼眸變得更加灰白,皮膚被風雪磨礪,顯得更加飽經風霜。
他也不再束成白虎城百姓一樣的發髻,而是像俱盧人一樣披散,發梢結著細碎的冰晶,隨步伐叮當作響。
當他站在雪原上時,連最敏銳的獵手都會誤以為他是土生土長的極北之子。
月輪漸滿,極光如血。
青銅麵具下,大祭司的聲音沙啞而沉重:"紫金關,必須再攻。"
三十六子中的主戰派立刻起身,骨刀重重插進地麵:"血仇未報!祖靈不容退縮!"
七十二女中也有人尖聲附和:"極北已無退路!要麽踏破關隘,要麽全族餓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阿迪布——曾經的李當歸身上。
大祭司緩緩抬手,指向他:"阿爾蓋布,該由你領軍。"
李當歸站起身,灰白的眼眸掃過眾人。
"我們不該再攻紫金關。"
死寂。
下一秒,整個石廳炸開——
"納魯!納魯!叛徒!)"
"南方人的奸細!"
"殺了他祭旗!"
一個三十六子的匕首已經抵到阿迪布喉前,卻被巴圖的鐵掌一把攥住手腕。
"讓他說完。"巴圖的聲音低沉如雷。
李當歸深吸一口氣。
他指向外麵蹣跚的老弱婦孺:
"再攻一次,活下來的孩子還有幾個?餓著肚子的戰士,能劈開幾重城門?"
雲苓的指尖微微發抖——她比誰都清楚,族裏的糧倉早已見底。
大祭司的青銅麵具"哢哢"作響:"那你告訴我……極北已無糧草,不退敵,何以求生?"
"給我十天。"他直視大祭司,"我以阿爾蓋布的名義重返白虎城,若談不成生路……"
他猛地抽出巴圖的戰斧,斬落自己一縷發絲擲入火堆:
"我親自帶你們殺穿紫金關!"
火焰"轟"地躥高,發絲燃燒的氣味中竟帶著金紋的異香——這是俱盧族最高等級的血誓。
青銅麵具下滲出一滴淚形鏽跡,她想起了初代大祭司的預言——"金紋之子將帶吾族見綠洲..."
巴圖,這個曾最仇視南方人的戰士,默默站到了李當歸身後
雲苓袖中攥著一封給阿朵的信,上麵寄托著她的思念。
臨行前,岩雀哭著塞給李當歸一包凍幹的鹿心血:"能解百毒…"
巴圖將一個精致的狼首骨笛掛在他脖子上:"吹響它,影狩會為你而戰。"
當李當歸騎著影狩衝向南方時,他的灰白眼眸中映出兩種未來:
一邊是紫金關的衝天烽火……
一邊是百草堂簷下的那盞青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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