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槐樹下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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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過得飛快。
    晨光灑在百草堂的院落裏,藥香中夾雜著一絲離別的氣息。
    雲苓將行囊甩上肩頭,骨笛在腰間晃蕩。
    "走了!"她衝眾人揮揮手,灰白的眸子掃過阿朵,"別光顧著學南方人繡花,記得練功。"
    阿朵撇撇嘴,將一包新配的傷藥塞進她懷裏:"路上小心。"
    雲苓咧嘴一笑,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很快消失在長街盡頭。
    接下來她要不斷往返於北方和南方,完成兩族通市的艱巨任務。
    阿朵則是選擇了留在百草堂,她已經離不開這裏了。
    青鳶站在廊下,黑衣被晨風吹得微微拂動。
    她早已收拾好了行囊——其實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不過幾件黑衣、一袋飛針、一把短劍。
    她向來輕裝簡行,從不在一處久留。
    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飛針,目光掃過院中的藥架、曬匾,還有李朱砂昨日非要掛在她門前的風鈴。
    寧芙走到她身側,銀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要走了?"她聲音平靜,卻帶著隻有青鳶能懂的試探。
    青鳶沉默片刻,輕聲道:"仗打完了。"
    這句話像是一句告別。
    當初她來百草堂,本就是因戰事危急,受寧芙所托保護李家姐妹。
    如今和平已至,她這個漂泊的遊俠,似乎再沒有留下的理由。
    寧芙嘴角微不可察地繃緊:"若沒地方去,可隨我回紫金關。"
    她頓了頓,故意提高聲音,"反正某人也從不在一處久留。"
    "青鳶姐要走?"李朱砂手裏的藥篩"啪"地掉在地上。
    她三步並作兩步衝過來,一把抓住青鳶的袖子,"不行!你不能走!"
    李靈芝從賬本中抬頭,溫聲道:"青鳶,你也要離開?"
    連阿朵都停下搗藥的動作,灰白眸子靜靜望過來。
    青鳶僵在原地。
    她沉默片刻,點頭:“仗打完了。”
    “所以呢?”李朱砂歪頭,“不打仗了,就不能留下了?”
    青鳶一怔,下意識道:“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李靈芝放下手中的賬冊,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任務?”
    青鳶抿唇,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飛針:“我本就是為了保護你們才來的。”
    “那現在呢?”李靈芝反問,“不留在這裏,你要回哪裏去?”
    青鳶啞然。
    她……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還是說……”李朱砂湊近一步,眼中帶著狡黠的光,“你有什麽牽掛?或者非走不可的理由?”
    青鳶的指尖微微收緊。
    她……沒有。
    除了寧芙,她從未在任何地方停留過。
    “青鳶。”李靈芝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這裏不是隨便什麽地方。”
    她指向院中的藥架、曬匾、簷下的風鈴,還有那間永遠為青鳶留著的廂房。
    “這裏是家。”
    李朱砂抓住青鳶的手,將她拉到廊下,指著門框上一道淺淺的刻痕:“看!這是你來的第一天,我偷偷量的身高!”
    她又指向院角的石桌:“那是你教我用飛針刻的棋盤!”
    最後,她捧出一件嶄新的黑衣,袖口繡著細密的百草紋:“大姐熬了三夜給你做的,說你的衣服總被飛針劃破……”
    青鳶的呼吸微微一滯。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個小小的藥鋪裏,留下這麽多痕跡。
    “我們不是你的任務。”李靈芝輕聲道,“是家人。”
    青鳶的指尖微微顫抖。
    家人……
    這個詞對她而言,太過陌生。
    她自幼漂泊,除了手中的劍和針,一無所有。
    寧芙是唯一一個讓她願意停下腳步的人,但也僅限於戰時。
    可現在……
    “留下來吧。”李朱砂拽著她的袖子晃了晃,“沒有理由也沒關係,留在自己家裏,不需要理由。”
    青鳶的喉嚨發緊。
    她忽然想起那些夜晚——李靈芝悄悄放在她門前的熱茶,李朱砂硬塞給她的糖糕,阿朵幫她縫補的衣角,甚至雲苓臨走前丟給她的那壺烈酒……
    這些瑣碎的溫暖,不知何時,早已在她心裏築起了一座堡壘。
    寧芙不知何時已站在院門口,銀甲映著晨光,眼中帶著淡淡的笑意。
    “青鳶。”她開口,聲音依舊冷冽,卻藏著一絲罕見的柔和,“現在,你可以過自己想過的日子。”
    李當歸也走了過來,灰白的眸子溫和而堅定:“你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青鳶站在原地,指尖的飛針無聲滑落。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最後的一絲猶豫已然消散。
    “……好。”
    一個字,輕如飛針落地,卻重若千鈞。
    漂泊的孤雁,終於找到了歸巢。
    青鳶留了下來,寧芙和李當歸卻是得走了,他們還有未完成的事,未盡的責任。
    寧芙的銀甲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她站在百草堂門前,腰間的寒螭劍輕晃,劍穗上不知何時係了一根紅繩——和李朱砂給青鳶的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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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當歸牽著白馬,他回頭看了一眼百草堂——大姐李靈芝正站在藥架前整理藥材,二姐李朱砂拉著阿朵在院子裏比劃著新學的針法,青鳶抱劍倚在廊下,目光卻一直追隨著寧芙的背影。
    “該走了。”寧芙的聲音平靜,卻比往日少了幾分冷硬。
    李當歸點頭,翻身上了馬。
    “當歸!記得常回來!”李朱砂揮舞著手臂,眼眶微紅,卻笑得燦爛,“下次我給你燉雪靈芝湯!”
    李靈芝沒有多言,隻是將一個鼓鼓的藥囊塞進李當歸的行囊裏:“路上小心。”
    阿朵站在一旁,灰白的眸子映著晨光,輕聲道:“百草堂這邊,我會幫忙照看。”
    青鳶走到寧芙身旁,指尖一彈,一枚飛針無聲地落入寧芙的掌心——針尾係著一縷秀發。
    “別死了。”青鳶的聲音依舊冷淡,可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寧芙握緊飛針,唇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下次再見。”
    馬蹄踏風,載著李當歸和寧芙向紫金關的方向奔去。
    百草堂的輪廓漸漸遠去,可李當歸知道,那裏再也不是他離家的起點,而是他歸途的終點。
    戰爭結束了,但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
    紫金關的營帳內,燭火搖曳。
    寧芙掀開白澤的帳簾,帳內空無一人,案幾上的茶盞尚有餘溫,卦盤卻已不見蹤影。
    “走了?”李當歸皺眉,目光掃過四周,很快落在案幾上的一封信箋上。
    信紙素白,墨跡未幹,顯然是剛留下不久。
    “當歸、寧芙:”
    “吾往青龍城一行,勿念。”
    短短一行字,卻讓兩人同時怔住。
    “青龍城?”李當歸抬頭看向寧芙,“將軍知道這地方?”
    寧芙的指尖輕輕摩挲著信紙邊緣,眉頭緊鎖:“隻聽過傳聞……據說在極南之地,需跨萬水千山,非神力者難以抵達。”
    李當歸繼續往下讀——
    “北方之危未解,數載之內,必有大亂。然此刻尚非絕境,若汝好奇,可先往一探。言至於此。”
    信的內容到此戛然而止,再無多餘解釋。
    李當歸放下信紙,灰白的眸子映著燭火,沉默良久。
    “我要去北方。”
    他終於開口,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
    寧芙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劍柄,指節微微發白。
    她早該料到——從黑潮退去的那一刻起,李當歸就不可能安於軍營。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她聲音低沉,“極北之地,現在無人敢輕易涉足。”
    “我知道。”李當歸看向她,眼神堅定,“但白先生既然特意留下這封信,就說明事情沒那麽簡單。”
    寧芙沉默。
    她當然明白。
    白澤從不說無用之言,他既然提醒“北方之危未解”,就說明黑潮的消退隻是假象,更大的風暴還在醞釀。
    可讓她眼睜睜看著李當歸孤身涉險……
    “我不會攔你。”最終,她鬆開劍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冷冽,“但,你何時歸來?”
    李當歸思考片刻,抬手一指。
    夜風掠過紫金關的城牆,吹動營帳外的老槐樹,幹枯的枝椏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
    寧芙順著李當歸的手指望去,那棵老槐樹早已枯瘦多年,枝幹皸裂,不見一片綠葉。
    “槐樹開花?”寧芙的聲音比夜風還輕,“你知道這棵樹已經枯了十幾年。”
    李當歸笑了笑:“萬物有靈,枯木也能逢春。”
    寧芙沉默良久,終於開口:“若它一直不開呢?”
    “那就等我回來,親手為它栽一株新苗。”
    兩人的影子在月光下交疊,又隨著夜風分離。
    寧芙忽然拔出寒螭劍,走出營帳,劍鋒劃過樹幹,刻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以此為證。”她收劍入鞘,“若槐花不開,我便去北方尋你。”
    李當歸望著那道劍痕,仿佛要將它刻進心裏。
    “好。”
    夜色深沉,紫金關的城牆在月光下投下長長的陰影。
    李當歸站在關外,影狩雷痕在他身旁低吼,六隻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
    寧芙沒有相送,隻是站在城牆上,長發被夜風吹得微微揚起。
    李當歸翻身騎上影狩,朝著北方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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