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月下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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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的火焰突然跳動了一下,將四個人的影子拉長在帳壁上。
李當歸盯著獸皮上那些神秘的紋路,想起白澤先生曾經說過的話:"最古老的文字,往往不是用來閱讀,而是用來喚醒的。"
"要是白澤先生在就好了。"他輕聲說。
寧芙突然站起身,寒螭劍發出一聲清吟:"既然現在解不開,就先放一放。"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極北之行的其他發現,或許更有價值。"
雀翎小心地卷起獸皮,那些符號在卷動的瞬間似乎閃爍了一下,又很快恢複如常。
帳外,紫金關的夜風卷著初春的寒意掠過,帶著初春特有的清冽。
老槐樹的新葉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著某個無人能懂的秘密。
雀翎和青鳶早已入睡。
李當歸卻獨自一人來到了校場上。
劍鋒劃破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搖曳的銀影。
汗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在石板上濺開細小的水花。
"重心再低些。"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時,李當歸的劍尖輕輕一顫。
他轉身的瞬間,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寧芙抱著手臂站在校場邊緣,月光為她束起的長發鍍上一層銀邊,寒螭劍的劍穗在夜風中輕輕搖晃。
"將軍。"李當歸收劍行禮,劍柄上的纏繩已經磨得發亮。
寧芙沒有走近,隻是用目光丈量著他凍傷未愈的手腕:"睡不著?"
"嗯。"李當歸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在極北...習慣了警醒。"
一陣沉默。
夜風卷起地上的沙塵,在兩人之間打了個旋兒。
"將軍要不要..."李當歸突然舉起劍,"檢驗下我的劍術?"
一向好戰的寧芙此時卻搖了搖頭。
月光下,她的眼神比極北的冰牆還要複雜。
李當歸的劍僵在半空,收也不是,進也不是。
"怎麽,"寧芙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幾分,"到現在,你還怕我?"
李當歸慌忙搖頭,劍尖在石板上磕出清脆的聲響:"不是!我..."
"那為什麽回來這麽久,"寧芙向前一步,靴底碾碎了一粒石子,"都不問問我是否安好?"
"是屬下的疏忽..."
"屬下?"寧芙的聲音陡然提高,驚飛了屋簷下的夜雀。
寒螭劍的劍穗劇烈搖晃起來。
她突然哽住,轉身就要走。
月光照在她的背影上,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一直延伸到李當歸腳邊。
"等等!"
李當歸下意識伸手,指尖堪堪擦過寧芙的披風。
將軍猛地轉身,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細碎的霜。
"還有事?"她的聲音比寒螭劍的鋒芒更冷。
李當歸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夜風卷著沙粒打在他們之間的青石板上,發出細碎的聲響。
"我......"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上磨破的纏繩。
空氣間再次陷入了沉默。
最後還是寧芙主動開了口。
“你和那位雀翎,是什麽關係?”
寧芙開口問道。
李當歸胸口有些發緊,但他還是解釋起雀翎的故事。
寧芙靜靜的聽著李當歸的訴說。
他是如何得知雀翎是彌沙,又是如何發誓要用生命來守護自己。
"在黃泉裂隙邊上,我以為自己已經死了。"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月光裏,"是雀翎用骨刀把冰麵上的古老符號刻在獸皮上,然後......"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胸前尚未痊愈的凍傷,"她拖著我,爬了整整三天。"
寧芙的劍穗突然停止了搖晃。
李當歸看見月光在她眼底晃動,像冰層下湍急的暗流。
"她右肩的胎記會發光。"他繼續道,極北的風雪仿佛又灌進了肺裏,"大祭司說,那是"彌沙"的印記,是......"
"預言之子守護者的證明。"寧芙突然接話,聲音啞得不像她自己。
她想起雀翎灰發間那幾縷刺眼的銀白,想起那姑娘看著李當歸時,眼底燃燒的某種東西。
校場角落的老槐樹沙沙作響,一片新生的嫩葉飄落在兩人之間。
如果當時是自己,能帶著李當歸死裏逃生嗎?
寧芙突然想到這些,又猛地咬住下唇。
寒螭劍的劍鞘撞上鎧甲,發出清脆的聲響。
李當歸向前一步,月光終於照清了他凍裂的唇角:"將軍,我......"
"她做得很好。"寧芙打斷他,抬頭時眼底已恢複平靜,"希望你永遠不要辜負她對你的付出。"
夜風突然轉急,卷起寧芙束發的絲帶。
李當歸看著那條褪色的發帶——那是去年圍獵時他輸給將軍的彩頭——突然意識到,有些距離比極北的冰牆更難跨越。
"去睡吧。"寧芙轉身時,寒螭劍映出一彎冷月,"明日還要研究那些符號。"
她的背影消失在廊柱後,唯有那片槐葉還在原地打著旋兒。
晨光透過營帳的縫隙在地麵投下細碎的光斑時,李當歸才猛然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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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忙披衣起身,發現案幾上擺著還冒著熱氣的黍粥——粥碗底下壓著張字條,寧芙淩厲的字跡力透紙背:"辰時三刻,中軍帳議。"
當他掀開帳簾時,三道目光同時投來。
寧芙正在沙盤前調整關防布置的標記,寒螭劍穗上新換了赤色絲線;
青鳶倚在兵器架旁,指尖銀針轉得飛快;
雀翎則安靜地坐在角落,灰發間的銀絲在晨光中格外醒目。
"坐。"寧芙頭也不抬,劍鞘點了點身側的蒲團。
青鳶率先打破沉默:"這些符號..."她指了指攤在沙盤中央的獸皮,"靠我們幾個怕是參不透。"銀針突然停住,"當歸,你該回百草堂了。"
李當歸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粥碗邊緣。
碗沿有道細小的裂痕——是去年冬天他不小心磕的,沒想到寧芙還留著。
"是該回去看望大姐和二姐了..."他剛開口,目光卻不由自主瞟向寧芙。
將軍正將代表邊防的赤旗插在沙盤某處,聞言手指微微一頓:"軍務在身。"她聲音平靜得像結冰的湖麵,"恕不奉陪。"
雀翎的骨笛突然發出輕微的嗡鳴。
她低頭掩飾瞬間黯淡的眼神——原來他答應過的風鈴,終究要排在別人之後。
"那雀翎你先去收拾一下,我們一起回去。"李當歸突然說,"百草堂的風鈴..."他看向灰發姑娘,"我答應過的。"
營帳內的空氣突然凝滯。
青鳶的銀針"叮"地釘入梁柱;
寧芙手中的赤旗折斷了旗尖;
雀翎猛地抬頭,灰白眸子裏映著晃動的晨光,像是極夜後初見朝陽。
"收拾行裝。"寧芙突然起身,斷旗在她掌心碎成齏粉,"未時出發。"她大步走向帳外,鎧甲碰撞聲如同冰裂。
青鳶拔下銀針,意味深長地掃過兩人:"我去準備藥材。"她掀簾時突然回頭,"對了,阿朵最近總纏著李朱砂..."
帳內隻剩兩人時,雀翎輕輕撫過獸皮上的符號:"其實我可以先回部落..."
"風鈴。"李當歸突然說,"就掛在藥櫃右側的屋簷下。"
他的眼神清澈得如同黑石山脈的雪水,"大姐說,聽風鈴辨藥性是基本功。"
雀翎怔怔看著他,突然發現這個少年記得每個承諾——無論是拯救蒼生的誓言,還是屋簷下一串小小的風鈴。
帳外,寧芙的訓斥聲隱約傳來,比平日嚴厲三分。
而沙盤上,那麵折斷的赤旗正斜斜插在象征白虎城的位置,像道未愈的傷疤。
正午的陽光將紫金關的城牆曬得發燙。
李當歸站在馬廄前,看著白馬興奮地用四隻蹄子刨地——似乎早已知曉要踏上歸途,雪白色的皮毛在日光下閃閃發亮。
"把這個帶上。"青鳶突然出現,將一隻青瓷藥瓶塞進他手中,"靈芝姐新配的雪蓮膏,治凍傷有奇效。"她瞥了眼李當歸耳後尚未愈合的裂口,"省著點用,藥材難尋。"
李當歸剛要道謝,餘光卻捕捉到校場高台上一抹銀光——寧芙正在檢閱新兵,寒螭劍在陽光下劃出冰冷的弧線。
她始終沒有看向馬廄方向,但每一次揮劍都比平日更加淩厲,劍穗上那抹新換的赤紅像道傷口般刺目。
"將軍她......"
"一個月前。"青鳶突然壓低聲音,"她親手在百草堂後院栽了棵槐樹苗。"銀針在指間轉了個圈,"現在應該發芽了。"
李當歸握緊藥瓶,瓶身上熟悉的三七花紋硌得掌心發疼。
他正想再問些什麽,卻聽見身後傳來清脆的貝殼碰撞聲——雀翎牽著一匹黑馬走來,灰發束成了俱盧族少見的南方式發髻,額前垂下的銀絲像新月的光暈。
"我這樣..."她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發髻,"合適嗎?"
青鳶的銀針突然停在半空。
黑馬背上掛著個嶄新的藤箱,箱蓋縫隙露出獸皮的一角——那些古老符號被小心地收在其中。
"很適合。"李當歸由衷地說。
他想起臨行前大祭司的囑托:"彌沙的宿命不止是守護,更要見證。"
而此刻晨光中的雀翎,仿佛卸下了極北之地的沉重,顯露出這個年紀姑娘本該有的鮮活。
校場突然響起集合的號角。
寧芙終於轉身,寒螭劍歸鞘時帶起一陣風,掀動了高台邊緣的軍旗。
旗麵翻卷的刹那,她的目光如鷹隼般掠過馬廄,在李當歸身上停留了不到一次心跳的時間。
"走吧。"青鳶翻身上馬,"酉時前要趕到十裏亭。"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高台,"除非...有人要道別?"
李當歸望向校場,寧芙已經背對而立,正在訓斥某個動作出錯的新兵。
將軍束發的絲帶在風中揚起,像道褪色的傷痕。
"出發。"他最終說道,躍上白馬的背脊。
當三騎穿過城門時,沒人注意到高台上的劍訓突然停頓。
寧芙的劍尖垂向地麵,一滴汗水順著劍脊滑落,在青石板上洇開深色的痕跡。
而在更遠處,紫金關那棵老槐樹的新葉沙沙作響,仿佛在訴說某個未完成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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